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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祸起家书封紫菱难测天威问禁脔(第2页)

湘云听了这话,赶忙回头看看迎春,只见迎春已是面如金纸,吓得嘴唇都没了血色,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般,竟是慌乱得连回礼都做不了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湘云心里也一阵慌乱,一时也拿不准这紫菱洲里究竟有什么字画信笺,竟要宗人府差人来抄索,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事儿。

此刻站在这冷风地里,那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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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刀子一般,可众人却都没心思去理会这寒冷了,一个个满心都是惶恐与无措。湘云虽知这里头必有缘由,一念想起三姐之前的事儿来,心里就不由地害怕起来,可她生性又带着几分豪侠之气,见迎春和惜春那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儿,心头不免涌起姐妹间的怜惜之意,想着自己怎么也得做点什么才好,哪怕只是壮着胆子去打听打听也好,总比在这儿干等着强,心里暗自思忖着:“这太监说的确实在理,若不是主子旨意,宗人府哪敢这么大张旗鼓地进来搜园中女子的房室。只是这事儿也太古怪了,前儿是詹事府,今儿又是宗人府的,如今这园子里倒好,仿佛成了个谁都能随意进出的地方了,今儿你来,明儿他来,真真是让人不得安宁。迎姐姐向来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如今遇到这事儿,看着实在可怜,惜妹妹更是年纪小,能有什么罪过。罢了罢了,左右是这么个情况了,我何不壮着胆子,去见见主子,求问个是非对错,也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心里有了这个打算,便转身对翠墨轻声耳语道:“你去瞧一下主子这会子在哪里。”翠墨应了一声,赶忙转身去了。可这湘云心里也明白,冒然求见弘昼可不是件小事,毕竟王爷的心思向来难测,自己这么做,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得王爷厌烦,一时之间,心里更是拿不准主意了,犹豫着要不要先去和宝钗商议一下子,毕竟宝钗向来心思缜密,说不定能给自己出出主意呢。

只是迎春此刻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儿,实在让她放心不下,便也只能在这儿守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正胡想间,却见远处湖边岸堤上,三五个丫鬟簇拥着两人,正小赶步子一路过来。前头一个一身火红云霞大氅、头挽孔雀开屏金钏的正是凤姐,那大氅在风中飘动,显得格外醒目,身后跟着的是一身淡粉色棉褂,手捧着手炉的平儿,看着倒是一副悠然的模样。

那陈丹茂瞧见她们过来,自然是忙不迭地跑过去打千儿问安,那谄媚的样子尽显无遗。而凤姐却像是没瞧见门口这一众太监宫女似的,径直就走到湘云迎春跟前,先是对着湘云微微额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看着却有些神情古怪,让人难辨阴晴喜怒,轻声说道:“云妹妹也在。”

那迎春见了凤姐,再也忍不住了,“扑腾”一声就跪了下去,嘴唇颤抖着,脸色惨白如纸,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口中慌乱地胡乱谢罪道:“凤妃,我……我不知是什么事,主子,我……我倒惊了您了,都是我的不是,还望您恕罪。”

凤姐见状,赶忙亲自上前扶起她来,微微皱了皱眉,脸上依旧是那副神情古怪的样子,却还是尽量放柔了声音说道:“迎妹妹别惶恐,更别跟我这儿谢罪。我刚才是在天香楼里来着,主子这会子也在天香楼里呢,是主子命我过来的。”

迎春被扶起身来,听得这话,身子又是猛地一震,顿时觉得身上又是一惊一软,颤颤巍巍地问道:“主子……”那声音里满是害怕与不安,仿佛已经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了。

凤姐面色略显为难地一笑,沉吟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主子的吩咐,要我先带妹妹去其他地界上安置一夜。主子的原话是:迎春不必来请见,也不要禁她吓她,让凤丫头先问问她话。”

迎春听见凤姐转述弘昼的话,心里明白,果然这事儿不是小事,心头却反而像是认命了一般,似乎是横了心准备应接这祸事了,便忙又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这会儿倒是说话比之前清晰了些,只是那语气里满是恭谨与惨然,说道:“就请凤妃问话吧。”

湘云等人见凤姐如此说来,心里明白,此刻自己在这里已经是不便了,更不必去见弘昼求情了,听凤姐要问话,便赶忙都万福告退。

凤姐也不阻拦,只是简单地问候安慰了几句,让她们自便。待等湘云自带了翠墨离开后,凤姐这才又将迎春扶起来,看着迎春那惶恐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叹息,轻声说道:“不忙,迎妹妹先不要怕。外头人常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嘛。何况咱们,本就是主子身边的人,无论怎样,也只能受着不是。只是这儿风大,人又多,确实不便,依我看,咱们另寻个地方说话就是了。”

迎春听了凤姐这话,心里明白,知道这问话肯定是要紧事儿,而且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弘昼也没有要立刻处置自己的意思,可脑海里依旧是乱乱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我之前那失身之事已经告明主子了,当时主子没处置,怎么这会子又……难道是又出了什么岔子?”她心里越想越怕,可又不敢深想下去,只能强忍着心里的不安,回道:“凭凤妃姐姐吩咐就是了。”

凤姐便一手携了迎春,一手拉着惜春的小手,带着二人沿着湖岸向南缓缓探步行走。一路上,凤姐口中只是温声说道:“今儿紫菱洲你怕是不能住了,妹妹也莫哭,主子又没有明说降罪,既然叫你别处安置了,咱们总归是要照办的,可不能违了主子的旨意。这会子天色也快晚了,回头吃了晚饭就是了。嗯,缀锦楼里还有几处卧房,不过为妹妹考虑,缀锦楼离天香楼远了些,主子万一要提见你,倒不太方便呢。我倒有个主意,咱们姐妹不妨去太太那里说话可好?太太那儿丫鬟房间多,袭人更是个敦厚亲切的,让她帮忙打扫两间房间,你和惜妹妹先将就着住一晚,等我问完主子的话,咱们再寻太太一起商量商量,拿个主意,你看可好?”

迎春本就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此刻更是心慌意乱,听凤姐这么一说,自然是赶忙点头说道:“一切凭姐姐吩咐。”

凤姐听了,便命人先去回袭人一声,然后便携着二女转道穿过潇湘馆后的竹林,往怡红院里走去。一路上,凤姐只是不停地安慰着迎春,却也不肯透露到底要问些什么话,那话语里透着一种让迎春越发忐忑的神秘感。

那怡红院如今的情况,说来其实有几分人情古怪。若论昔日的尊卑,王夫人、薛姨妈姐妹住在里头,带着一众丫头,平日里专司园中女眷衣裳等事务。可若论如今这身份尊卑,却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前头的大丫头袭人,如今却是园中所有丫鬟里,头一个被封为姑娘的,这么算起来,身份竟和迎春、探春她们都差不多了,平起平坐一般。

这本就是个略显尴尬的场景,可这袭人性子向来温厚,此刻她心里也明白,弘昼这么安排,有意搅扰这原本的尊卑秩序,乱用这些禁忌,肯定是有着别样的心思的。她心里虽有些无奈,可既不敢辞了这身份,只能在怡红院里尽力执掌吩咐事务,好在她那性子越发守礼谦恭了,平日里用尽了心思和言辞,小心翼翼地和那几个丫鬟、婆子们相处融洽,又处处注意着,不折辱王夫人、薛姨妈的心,倒也把这怡红院里的事儿打理得还算妥当。

此刻听闻凤姐带着迎春要来,袭人早已经携了晴雯、麝月、秋纹、碧痕等四女,早早地就候在门口了。见凤姐等过来,迎春那一脸惨然的模样,众人心里也都明白,此刻可不是说笑的时候,便也都收了平日里的活泼劲儿,只上前去,对着凤姐行了单膝跪礼,口中却还用着旧日里的称呼,袭人说道:“奶奶安好,太太、姨太太如今身份不便,就在里头候着奶奶呢。我们已经替二姑娘、四姑娘都打点好了,只是里头正房原本是昔日爷们住的,我们可不敢僭越乱动,便只留给主子用了,连太太、姨太太如今都在后头另外打扫了房间呢。”

袭人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想着,晚上二姑娘、四姑娘就委屈一下子,睡我房里可成。秋纹已经叫小厨房备了些茶水果品、小菜热汤什么的,晚上就奶奶、二姑娘、太太三个人一起在里头用饭,也好说些体己话儿,我就陪着姨太太和其他人在外面用饭。我也没个成算,也不知这样安排是不是妥帖,若奶奶您有其他吩咐,我这就命人去安置。”

凤姐听了,忙笑着扶了她,还亲切地握着她的手,赞叹道:“你一向是最妥当的,就这么着就好。只是委屈了你,还得费心尽力安置妥帖呢。”

那袭人却又赶忙恭恭敬敬地向迎春深深万福,行了个礼。迎春心里想着,袭人如今也是个姑娘了,和自己身份平了,哪能受她这礼,忙不迭地就去扶她,刚要开口说话,那袭人已是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并不抬头,脸上一副正色,语气却依旧柔声道:“二姑娘可千万别谦让了,您要是谦让,倒让我没个存身之地了。主子怜惜我,授了我这身份,我受着心里实在是惶恐得很,可又不敢推辞。只是二姑娘此刻遇着事儿了,我却不过是个没什么能耐、没什么见识的,心里只恨自己也难得帮上二姑娘什么忙。还是多亏了奶奶的恩德,既让二姑娘在这儿过夜安置,旁的我不敢说,便是今夜,我总归是要尽力伺候着,二姑娘、四姑娘可千万别委屈了就是了。若是二姑娘还要谦辞,不把我当昔日的丫鬟来看待,那我可成什么人了。便是主子有了什么不高兴的,我自然是愿意用自身去承担着,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如今,处在这园子里,承受着主子的这些安排,也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儿。”

迎春听她这话,说得如此恳切,又想起此刻自己正大难临头,听着袭人这声声话语里满是情谊,心里越发感动了,眼眶一红,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紧紧握着袭人的手,哽咽着说道:“生受你了。”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往下落。

袭人见迎春这般模样,心里也是一阵酸楚,赶忙引着凤姐迎春进到内堂,又换到怡红院的书房里,晴雯手脚麻利,已经端上茶水来了,袭人便和晴雯两人又悄悄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凤姐和迎春。而那平儿呢,已经携了惜春,自去外头吃些糖果,还反手将门掩上了,好让里头能安静些。

迎春待屋子里人都走净了,却坐不住了,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一般,又在凤姐跟前,自个儿跪了下去,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说道:“就请凤妃姐姐替主子问话吧。”

凤姐看着迎春,心里也是一阵黯然,呆呆地瞧了迎春片刻,才缓缓开口道:“第一件,主子问你,那日在天香楼侍奉主子,你所说之事,可句句是实情?”

迎春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诸多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全都翻涌了上来。她本就是个心性温厚、没多少主意的人,此刻回想起那些过往的事儿,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咬了咬嘴唇,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又叩首道:“是,贱奴不敢欺瞒,那日奉主,所说句句是实。”

她顿了顿,像是要把心里的委屈和无奈全都倾诉出来一般,接着说道:“迎春自知过往经历不堪,身份也早已不同往昔了,可事已至此,我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守着自己的本分,听从主子的差遣了,无论怎样,我都不敢有半分违背主子的意思。”

凤姐此刻亦是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心里明白,迎春这话里透着多少无奈和心酸,可自己也是奉命问话,也只能继续问道:“主子知道你要谢罪,还是替主子问的原话,你此前经历了诸多波折,那些旧事主子虽不追究了,可这园子里人多嘴杂的,你且说说,你和之前那些事儿相关的情况,还有谁知晓?”

迎春愣了一下,脑子里开始思索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答道:“这……这都是些羞于启齿的事儿,我从来都不敢和旁人多说的,只有司棋自小跟着我,知晓一二,其余的人,我确实不曾与他们言说过,只是……只是不知道二哥哥可曾漏了口风。”说着,她又想起往昔那些糟心事,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让它落下来,那模样看着实在是让人心疼。

凤姐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伏着的迎春,心里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道:“还有话问你,自入园子后,你心里可还念着那些过往的纠葛?毕竟那些事儿……总归是不好的,主子想知道你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迎春听闻这话,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带着哭腔回道:“我没有,主子姐姐,我怎敢再去想那些,如今我只想着好好听从主子的安排,在这园子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敢再有别的心思了。”

凤姐听着迎春的回答,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她深知迎春的性子,也明白这些话里有几分真心,几分无奈。可自己职责所在,只能继续问道:“主子还问你,你可有和外面的人私通信函之类的,这事儿主子可很是在意呢。”

这一声追问,虽语气还算平和,可却正戳中迎春心头最惶恐惧怕之事了,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身子一软,眼前都有些发黑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赶忙拼命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说道:“没有,主子,我绝不敢做这样的事,我每日都守在这园子里,哪里会去私通信函,还望主子明察。”

书房中,红烛在烛台上摇曳着,那昏黄的烛光映照在迎春那满是忧惧的脸上,光影跳动,仿佛也在诉说着此刻这压抑又紧张的氛围。凤姐看着迎春这般模样,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园子里众人的命运,就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掌控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而迎春这一回,又能否躲过这一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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