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的人值得敬佩,是因为其能够在利益的引诱下还能够维持本心的人实在太少。
而忠诚,恰恰是匈奴人最不需要的东西。
茫茫大草原上,匈奴人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活着和强大服务。只要是活着,他们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结盟也好,背叛也罢,背后捅刀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以利益作为推手,一点一点地以物质腐化他们,同时买来匈奴的奴隶,让这些最憎恨匈奴的人充实边关。
匈奴和大汉之间,会有十来年的和平时期。
十年,已经足够让一个势力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由盛转衰了。
而一旦匈奴王庭开始衰落,都不需要大汉出手,匈奴人的慕强效应便会使得匈奴人开始内乱,一直到选出一个新的头领为止。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想要达到这一目的大汉必须出口相当数量的各种制品,这就势必造成织布、织锦、缂丝、绣花等行为从女子们闲暇时补贴家用的地位,转换为主要职业。
西汉年间,整个国家的作风都是偏向于节约朴素。这一来是因为物资匮乏,二来亦是因为皇室带头。
事实上,即便是作为皇子的刘小胜,他也有许多衣服就是他的母亲亲自织布扎染后制成的。而在如今,妇女也是家庭农活的半边天。
要想要从繁忙的农业活动中将妇女拉出来,势必要先一步进行农业工具的推广。社会只有在能够将人从最基本的满足生活要求的劳作中脱离出来,才能够进一步的发展。
小商品业、制造业、服务业等行业,都在这位年轻的藩王的计划本里。
所以,夏安然在从布坊出来后,脚步不停地乘上马车,去了较为偏远的中山国铁匠坊。
此处的坊主姓张,叫张大锤。
他原本只是一个卢奴县寻常铁匠铺子里头的掌锤人,他主要的任务便是修补农具以及制造些小摆件。
这样的技术水平作为一个县城的铁匠掌锤自然是足够了,但是作为一个一国之都的铁匠师傅那可完全不行。
在中山国封国的命令下来之后,这位铁匠师傅也非常有胆魄。他心知如果他自己不动,旁的铁匠也会过来建造铺子抢占他的生意,分明是自己的肥肉却让别人叼了去,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于是此人联系了自己的师兄弟,又通过自己的人际关系网向外延伸,找来了好些铁匠师傅。同时,左拼右借地将自己所有的积蓄一起砸下去,将铺子做了延伸,同时还造了一个高炉。
加上原本就拥有的两个高炉,张家铁匠铺一跃便变成了有三个高炉的顶配装置。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非常的机智。
作为官方指定的打铁铺,张大铁匠一口气接下了小国王所定下的制造农具的生意。
让他挠头的是,和定金一同下达的还有验收的标准,这标准一看就是懂行的人列出来的,虽然严格,但并不严苛。张大铁匠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首先被要求交付的是犁铧,因为只有一个零部件,所以打造所需要的时间很短,现在这批犁铧被用经过鞣制的藤条固定在木制的犁床上。
做实验的匠人都不等小吏将牛带来,袖子一撩,自己便扯着绳子向前哼哧哼哧地拖着犁走。后头扶着的匠人神态十分轻松,尤其在前者试图转弯绕向的时候更是露出了惊喜之色。
等到两人合作铲过了一小亩田地后,二人都得出了彼此满意的答案。
小吏同时拿来了现在最为先进的直辕犁,再亲身上阵试验了一番后,无论从“牛”的角度还是从人的角度,都更加倾向于曲辕犁。
曲辕犁比之直辕犁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所带给人的感受却全然不同。曲辕成型于唐代,在之后的时代均无大变化,由此可见其从最初制造出便已改无可改的精妙程度。
而其中最得好评的还是曲辕犁设有犁评,这一种装置可以控制犁铧入地的深度,使之可以应对大部份不同情况的田地。
且其降低了重心,又缩短了犁辕长度,从而减轻了对于畜力的负担,无论对人还是对畜都能更省力。
正当众人琢磨的时候,牛也被带来了。一并前来的还有一富农,这牛便是富农家的牲口。
虽然中山国这一批治粟内史所带领的专管税粮班子多少都对耕地有所了解,但有些操作还是得真正的农民上手尝试。不管是发力姿势也好,耕种习惯也好,都需要由农民来做检验。
老农在看到这一个新犁后,原本淡定的神色一凝,他一个呼哨唤来了没有穿鼻环的黄牛,自己就亲自上了手。
实验报告很快被递交到了夏安然的面前。只看了看下头管理递交上来的数据,夏安然便毫不犹豫地在上头用印。
拿到准信的治粟内史立时雇佣了匠人加紧制造,自己先亲自带了一小批已经造出的犁去了南方地区。
中山国是一个长条形的行政地图,以南北走向为主。即便所在地有太行山遮挡北风总体呈现温暖气候,但是由于纬度的自然优越性,南边还是要比北边先一步解冻。
故而出于牲畜恢复的需要,之前在给牛鼻子穿孔的时候,便是有计划地由南向北推进。
这次官吏们南下的时候便发现,只粗略一看,农田中的牛犊数量就有了明显增加,一问才知晓这些牛犊有不少都是中山国的居民从周边郡县采购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