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差一点上了敌人的当,华暗暗对自己说。他咬咬嘴唇,责怪着自己刚才为什么那样头脑简单。他揩掉头上的冷汗,向正在走进树林的敌人望望,又朝山下望望,决定马上离开这里,转移到对面山上去。他弯着腰,从一个灌木丛钻向另一个灌木丛,不一会,就钻进了山下那块青纱帐般的玉米地里。
这块青纱帐并不大,玉米林子边缘,靠着一条山溪。
山溪里,耸立着许多块高高低低的大石头,有的石头上还长着小树和青草。清彻的溪水,从石头之间潺潺流过,皱起一条条闪光的波纹,曲曲折折地向对面山脚下流去,山溪对岸不远的地方,有一间孤零零的草屋。
王振华来到玉米林子边上,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动静以后,就卧倒在田垅里,匍匐到溪边上,轻轻一溜就滑进了小溪,然后沿着溪流,向对面山脚下走去。
但是,王振华却没有发觉,就在他滑进小溪的时候,在一块长着青苔和乱草的大石头后面,有一对圆溜溜的,乌黑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在盯着他。
这对眼睛以掩饰不住的惊恐、好奇和疑惑的眼光,盯着他这个穿着伪军衣服,神色疲惫,行动又那么小心和神秘的人,直到王振华的身影消失在挂满野葡萄藤的小溪深处。
王振华一走远,一个小男孩马上从石块后面钻了出来。
这个小男孩还不满十岁,有着一对淘气的大眼睛。他打着光赤膊,穿着一条带子系得太宽的小短裤,光着双脚,那模样和神情就像水里那些警惕性很高的小鱼儿,随时都准备打个花儿,钻进你看见的地方去。他伶俐地跟上几步,朝小溪上掉转身,提起经常要掉下来的短裤,深处张望了一下飞快地朝那间孤零零的小屋跑去了。
王振华如果看到了这个小男孩,也许就不会向前走了。但是,他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动静,他轻轻地走着,小溪里的空气是凉爽的。
他俯下身去,猛喝了几口清凉的山泉水,揩掉脸上的水珠,又小心地摸摸胸前的口袋,然后继续向前走着。
小溪拐了好几个弯,前面有一座倒塌了的小木桥,用木头钉成的桥面斜搭在溪边一块大石岩上。这块光滑的石岩,突出到小溪中间,像是一个天然的桥墩。
有桥必有路,有路就可能有人。
王振华学得谨慎了,他伸出头去,警惕地望望小溪两旁,断桥两边果然有一条小路。路上长满了青草,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他放心了,就向石岩旁边走去。
石岩旁边,流水变得湍急了。清清的溪水从长满青苔的石头块上流过,梳理着长长的、像女人头发那样的青苔,王振华小心地从青苔上面跨了过去。
“不准动!”石岩后面,突然响起一声叱喝。
王振华猛地转过身来,只见两枝冲锋枪乌黑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胸膛。两个穿着革命军旧军服的人,端着转盘冲锋枪,冷冷地望着他。
他们的帽子上,革命军帽徽闪闪发光。是革命军同志,王振华心头一喜。
可是,他刚要开口,又立刻想起了刚才见到的那两个假“人民军”,于是又闭上了嘴,沉默地站在那里。
“早就在这里等着你了,哼!你不是找游击队吗?现在你找到啦。”其中一个高个子带着嘲笑容说。
主振华怒视着他们,沉默着。
“哑巴了?不要紧,我们会叫你开口的。”高个子命令说,“捆起来,带走。”
另一个黑汉子上来夺王振华的枪,王振华把冲锋枪往几步远的水里一丢,水花溅了黑汉子一身。
黑汉子火了,对着王振华肩胛就是一拳,再转身去拾那支冲锋枪。
这一瞬间,王振华突然一把推开高个子的枪口,闪电般地拔出短剑,向高个子刺去。但是,就在他飞快地举起短剑来的时候,他的手腕猛打在身后的石岩上,“当啷”一声,短剑落到了水里的石头上。
高个子与黑汉子同时扑上来,扭住王振华,将他的双手反扭到背后,用绳子捆住了。
“好家伙,这样的死顽固,还是头次碰到。”高个子气呼呼地说。
黑汉子把王振华的枪挂到自己肩上,又去拾起浸在水里的那柄短剑。他望望这柄短剑,突然张大了嘴,他看到了剑柄上的北斗星座。
“嘿嘿······你看。”黑汉子小声对高个子说,“这柄短剑·····”
“是金昌英同志的。”高个子吃惊地拿过短剑。
“金昌英?你们是……?”王振华眼睛突然一亮,急忙背转身去,学了三声杜鹃叫。
高个子和黑汉子互相望望,马上也回叫了三声。
他们一齐转过身来,眼光遇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