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当年一样自然地轻轻抚着她的发,语气低柔:&ldo;既然心里难受,便抱着师父哭个够罢……不必忍着,免得积郁太过。&rdo;
怀中人儿原本只是在压抑地低声抽泣,听了他这句话,呜呜咽咽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她紧紧揪着他的衣衫,发泄着不知积累了多久的哀伤和委屈,竟把自己哭得几乎透不过气。
他疼惜地一下下拍抚着她瘦削的背脊,感到前襟传来的湿意渐重,心中酸涩无法言说。
捧在手上护了整整两万年的珍宝,如何舍得看着她这般难过。而她是何时消瘦的如此,自己竟然也半点没有察觉。需得想个法子开解一二,不能让她哭坏了身子……
他沉吟不语,反复掂量着该当如何劝解。忽然想起七万年前的往事,口气中便故意带了几分逗趣的意味:&ldo;……你做事向来三心二意,难得这一回倒是哭得十分认真。&rdo;
她果然被这句话逗得低低笑了一下,笑过后想是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便渐渐止住抽泣,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那双氤氲着水气的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双唇抿得紧紧,兀自不断抽噎。
他低叹一声,伸手替她拭去脸颊水泽,又缓缓拢起她散乱的鬓发,艰难地开了口:&ldo;十七,你即便是难以忘情于夜华,也不该这般妄自菲薄,随意许嫁他人……你这样做,除却委屈了自己,又有什么好处?&rdo;
却看到她身子一僵,面上现出惊愣神色,随即拼命地摇着头,从难以自控的抽噎间隙断续吐出声音:&ldo;不、不是……&rdo;
他轻轻抚背帮她顺着气,柔声道:&ldo;好,好,不急,等下再说……师父不是怪你,只是不想看你难过罢了。&rdo;
虽然依旧有些犹豫,但已经同白止说过求娶的话,迟早她都会知道。既然她还愿意同自己亲近,大约结果总不会太糟……墨渊沉沉吐出一口气,声音低哑,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ldo;即便是要嫁,也不该选那素无瓜葛的陌生人。十七,我……方才你父亲已经允了我的求娶。你可愿意留在昆仑墟,伴我一生一世?&rdo;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的眼睛,心中惴惴,生怕从那俏面上看到拒绝的神色。却见她眼中噙泪,红唇微张,呆愣愣地没有任何反应。
会惊讶是意料之中,没有拒绝便是好的。他心念电转,正在想该再说些什么话来解释,下一刻,那柔软的身子却又一次不管不顾地扑进了他怀里。这一回与先前有些不同,她颤抖地贴紧了他,将手臂环上了他的脖颈。
他微微一愣,觉察出一丝不同寻常,心突然狂跳了起来。他低头看向她含泪的灵动双眼,哑声道:&ldo;十七,你……&rdo;
然后便见到她双目微阖,泪水顺着睫毛滚滚而下,红菱般的唇微微翘起,像是发出无声的邀请。
让他在昆吾镜中流连不舍的情景忽然出现,却已经无暇再去确认这是否又是一场无望的梦。欲望猛然冲破了桎梏,他低头重重地吻上了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唇。心跳的声音让他头晕目眩,周身血液沸腾翻滚,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双手拥她入怀的力道愈来愈大,几乎想要将她融进身体。
唇间软软的触感伴随着泪水的微微苦涩,如同火焰一般席卷了他的理智。再没有片刻犹豫,他狂乱地追逐着她口中的甜蜜,宣誓着对她的霸占。不敢置信的惊喜和无法压抑的渴望交织成网将他紧紧缠绕,他只愿沉沦在这美好的一刻,永远不要醒来。
脑中似是有相同的景象闪过,虽是第一次与她这般亲近,却熟悉到不假思索。仿佛她也曾经这样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仿佛他也曾经这样沦陷在这温润芬芳如同佳酿的吻里,无法自拔。
心底忽然重重响起一个声音,无比坚定。无论这一刻是现实还是幻梦,无论会有多少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他也绝不会再放开她的手。她永远都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直到怀中人儿终于承受不住他的进犯,呼吸错乱,手无力地开始推拒,他才不舍地缓缓放开那花瓣般的红唇,转而低喘着抵住她的额头,细细感受着她娇柔的呼吸和软嫩的肌肤。
梦耶真耶?实耶幻耶?
他不敢细想,亦不敢出声,只怕这又是一场虚无的幻象,会在他开口的瞬间破碎消失。
如果这是梦,就让他多停留一刻,一刻就好……
可是面前的她却张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亮若星辰的眼中含着蒙蒙水雾,她迷茫地看着他,口中吐出低怯的话语:&ldo;师父……我这可是做梦?&rdo;
绝处逢生的甜蜜遽然而来,他猛然将手臂收紧,将她紧紧锢在怀中。这惊喜来得太过强烈太过难以置信,一时间竟让向来稳重的他连声音也变得破碎颤抖:&ldo;……不是!&rdo;
☆、亦幻亦实
虽然向来不骗人的师父亲口说了不是,但白浅却依然觉得这一切太过不实。
三日前她在酒窖里对师父做出那么不可告人的一番事来,再回想起当时情景只觉得一时愧悔欲死,一时忐忑不安,一时如醉如痴。将自己关在狐狸洞里又是一场大醉,直到被赶回来帮她操办婚事的阿爹阿娘发现,严禁迷谷再给她送酒,这才有所清醒。
此后她便躲在房中谁都不愿见。心中烦乱不堪,虽然隐隐觉得随便嫁人似乎不是个好主意,可一时间却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法子让她忘掉心中那个不敢思念不敢碰触的人。
直到这一晚,这个不敢思念不敢碰触的人居然出现在她面前,叫她随他回昆仑墟。
她呆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初见时的心虚和慌张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自控的委屈。
为什么还要来看她,为什么还要叫她回去,难道不知道她是有多难才下定决心,要将他彻底忘记的吗?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因为贪恋他的温柔,可能是情思太重难以自禁,也可能是因为自暴自弃。总之不晓得是哪里来的一股勇气,竟驱使她主动扑进了那个思念已久的怀抱里,将他紧紧环住。而他也并未将她推开,反而是如同当年一般无二的温柔耐心,将她圈在怀里细细拍抚,着意哄慰。
撕心裂肺的恸哭过后,情绪稍稍平复,心中便立即被惭愧占满。
师父他既然会来此处,想是还不知道曾发生过什么事。她施的那个遗忘术竟是难得的卓然有效……他若是知道她曾做下过那般有违人伦的事情,必然会转身就走,绝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可自己这般瞒骗着他,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怀抱和亲昵,也太过厚颜无耻。
白浅栗栗不安,心中挣扎着是否要将实情说出,却又贪恋这怀抱的温暖。心情激荡之下,一时竟是哽咽难言。
却忽然听到师父的声音沉沉响起,叫她即便是难以忘却夜华,也莫要随意许嫁。
她心中顿时大急,拼命摇头想要分辩。往常她并不在意师兄们和阿爹阿娘哥哥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此刻却觉得天下无论是谁误解了她也好,唯独不能让师父误会。即便是对他的这份情意不能宣之于口,她也绝不愿意让他以为自己依然在为他的胞弟而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