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夜华站直身子,背向着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ldo;如此便好。夜华提前恭祝二位,生生世世,恩爱团圆。&rdo;
☆、三毒之蛊
在山门处送走了夜华,方才回转,便见白浅已经在石阶尽头相候。墨渊沉吟了一下,坦然望向她带着担忧的双眼:&ldo;天族分支作乱,四海皆不太平,夜华来向我借将。为师……想亲自去一趟。&rdo;
见她不说话,只是默默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墨渊心中一软,将声音放得更柔了几分:&ldo;这一战,于情,是为夜华分忧;于理,我本是司战之神,原本就是我的责任。况且这比起昔日与翼族的仗,实在只是场小打小闹罢了,你莫担心。&rdo;
他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哄一个孩子:&ldo;去唤叠风和长衫来,让他们随为师同往……再去把我那套玄晶甲好生翻检翻检。&rdo;
白浅低低&ldo;嗯&rdo;了一声,却仍然不挪步。墨渊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ldo;十七,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真的无妨。之前那昆吾镜,若不是我想得左了,原本也困不住我。我答应你,这一次七日之内必定得胜归来,决误不了你我的大婚之期,可好?&rdo;
她靠在他怀里许久,鼻音低低:&ldo;师父若是答应带我一起,我便不阻拦。&rdo;
他暗暗松了口气,低笑:&ldo;你可是该回青丘待嫁的,白止若是知道我把你拐去了战场,还不知要怎样生气。&rdo;
她抿着唇用力地摇了摇头,祈求地看向他,翦水双瞳里星辰灿灿,蕴着无限的期冀和情意。
看着这双眼睛,他发现自己再说不出拒绝的话,也再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躁动,将额头贴住她的,声音低哑:&ldo;好,我们一同去……&rdo;
既是许下了七日之约,墨渊再不耽搁,当下便调兵遣将,厉卒秣马。昆仑墟上人影奔走,灯火整夜未灭。
黎明时分,夜华调拨的十万天兵分作三路,在他与叠风、长衫的率领下,分头拔营而出。风卷战旗猎猎狂舞,中军阵内着玄晶甲的身影却只是孤身一人,并无白浅陪同在侧。
‐‐就在破晓之前,他的小十七本是在满心雀跃地为他束发整甲,却有一纸信笺传来,生生将她面上的开怀神色打成了郁结。她将那信细细看毕,转而递到他手里,扁着嘴儿,声音闷闷:&ldo;师父,十七不能同你去了……&rdo;
原来此前北荒一地的异毒甚是怪诞,乃是藏于土壤之中,蔓延之处草木皆枯,生灵俱亡,只有空中飞过的鸟儿可得幸免。而术法皆无甚效用,折颜参详良久,找出的办法也只能是炼出丹药投于河中,使河水流过毒地以化去毒性。但此法见效甚慢,北荒之危尚未祛尽,青丘下辖的其余四荒地界竟也有异毒爆发。白家四子各个修为精深,虽不能立即将之驱散,但防治疫病安抚流民却是不难,这也就罢了;唯独白凤九年岁尚轻,执掌东荒时日又短,面对着治下万灵哀声震天枯骨遍野的惨象,不由顾此失彼慌了手脚。此信便是凤九亲笔所书,向她的姑姑、前任女君白浅求救的。
看着信上浓黑重墨写着的大大一个&ldo;急&rdo;字,白浅虽是不舍,却也知千里流毒之下,东荒生灵的性命岌岌可危。大义之前容不得半点儿女私情,扶救苍生之事刻不容缓,看来陪墨渊一同上阵的小小期盼,注定只能是水中之月。
她只得依依地拉着他的手,满心满眼眷恋:&ldo;师父答应了十七的莫要忘记,好好保重,早日归来……&rdo;
墨渊静静地看着她,虽说这分离甚是平常,时日亦不会久,心中不知为何却隐隐有担忧浮动。犹豫一下,终于将之前还未叮嘱的话说出口:&ldo;治抚流民虽不是难事,也需谨慎。我听闻央措已从天宫逃脱,许是会向你寻仇。&rdo;
她听得此言挑眉向他一笑,面上扬起的不羁英气将恋恋不舍的小女儿情态冲散了些许:&ldo;师父放心,十七长这么大,除了在擎苍手下吃过一回亏外,打架还从未输过阵仗。央措若是敢来自寻死路,倒正好省了我再去找他的手脚。&rdo;
他替她将战甲解下,理了理她被头盔压乱的发,勾一勾唇:&ldo;好。待手头之事一了,我便去东荒见你,陪你去青丘,然后……娶你回昆仑墟。&rdo;
她面上飞起红霞,嘴角扬起虽羞怯却毫不掩饰的喜悦笑容,眼神晶亮,目光绵绵:&ldo;师父,我等你来……&rdo;
……
长海之滨,狼烟连绵,杀声震天。墨渊手中虽只有三万兵可用,但辅以精妙阵法并高深修为,击败叛部并不费吹灰之力。以破竹之势荡平长海那日,距离他出兵之时不过五个昼夜。
另三路兵马亦捷报频传,夜华所率的北路之师更是已在打扫战场。墨渊看完斥候奉上的传书,将手中竹简收起,唇角挂起了一个欣慰的微笑。传命部下清点降卒准备班师,自己回身进了大帐。
‐‐却意外地在帐中见到一个紫衣白发的身影。
摒弃七情六欲,不问八荒俗事,只避世太晨宫专注于钓鱼莳花的东华帝君,一贯冷清的面上此刻罕见地带着焦灼之色,手指有些不安地在桌面轻敲。见得墨渊进帐,他猛然站起身来快步迎上,也不待问便压低声音率先道:&ldo;妙义慧明境有变。&rdo;
噩耗劈面砸来,竟将墨渊也震得一呆。但他毕竟掌战数十万年久经风霜,不过瞬息便已镇定,沉声道:&ldo;且坐下细讲。&rdo;
东华点一点头,回身落座,伸手摸到几上已凉透的茶猛灌了一口,声音干干:&ldo;是我的错。三千年前我历劫失了半数修为,后来便只顾潜心修炼,对倾注在妙义慧明境上的仙力少了感应,全然没察觉内里的变化……若不是今日凑巧想要去加厚一番结界,还不知那妙义慧明境内已是空空如也。似是有什么厉害东西将里面万世积累的贪嗔痴三毒浊息全数吞吃了个干净,如同养蛊一般成了个毒王,生生将我加持的屏障从内部豁开了个口子,逃得无影无踪。而更诡谲的是,我竟不能探查出它是何时破结界而出的……&rdo;
墨渊双瞳一缩:&ldo;是何物如此厉害?&rdo;
东华摇一摇头:&ldo;此事从所未见,我也毫无头绪。只能推测着,妙义慧明境内锁的是凡间万世累积的凡人贪、嗔、痴三毒,能吞噬它的便得是属于仙、神、妖、魔的贪、嗔、痴之念。只是但凡修成了仙的,都定然早已摒弃了这些俗念,又怎会如同那看不开的凡人一般,积累起这许多的怨毒?。&rdo;
墨渊沉吟道:&ldo;修成的仙自然清心寡欲,但天生仙胎却也未必……&rdo;
&ldo;此话怎讲?&rdo;
墨渊微微苦笑:&ldo;你这个石头里蹦出来的神仙自然是不会懂。我等虽说是天生仙胎,但七情六欲实则半分不比凡人稍减。那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的苦,昔年我曾尝得着实透彻。&rdo;
东华挑起一边眉,面上浮现出一个嘲笑的表情。但似乎是省起了尚且有事要求于面前之人,眉头皱了皱,生生将讥讽的话吞了回去,只淡淡道:&ldo;我已命重霖去北海传话,夜华稍后便会赶来共同参详。他执掌天下,所知的消息当会比你我多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