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忽然,房门被重重推开,发出一声巨响,带着热浪的狂风涌入,明亮刺眼的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将微安的室内照得通透明亮。
逆光而望,门口站了一个黑漆的身影。
“祭司大人!”两个女子吓得花容变色,轻呼一声,各自抓紧了少年的衣袍。
少年拍拍她们的手以示安慰,他看向门边的身影,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道:“你回来了!”
“热死我了!”醇厚婉转的女声,带着一丝肆意飞扬的气息,伴随着炽热的浪潮涌进屋里,“你倒知道享受。”
那人大踏步走入,手一挥,袖风一鼓,身后两扇厚重沉实的门竟自行缓缓合上,热浪被切断,屋内仍旧如江南三月般凉爽惬意。
“痛快!舒服!有没有酒?”感受到这屋里的凉爽,她狠狠地赞叹道。
两个侍女惊诧地看着来人,她们身边的少年是蜃楼国目前最炙手可热的祭司大人,就连国王对他也恭敬有加,何曾有人这样不客气地闯入,还如此无礼的。
少年只笑不语,光线已黯,那人的面容彻底清晰起来。
她身材颀长高挑,穿着蜃楼国最常见的茜色女裙,为抵抗风沙日晒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衣裙的布料却不是常见的丝绸锦缎,其上流动着一丝浅浅的光华,看上去并非凡物,朱红色头巾披爻而下,将脑后发丝尽数罩起,看起来就像蜃楼国普通的年轻女子。
头巾四周点缀着金色铃铛,走起路来,一阵铃声轻响,衬出一张眉色飞扬、目光灼灼的芙蓉粉面来。
“好酒。”她走到少年身边,从侍女手中取走酒杯和酒壶,径自斟满,连饮三杯后,眉头一舒,露出惬意的笑来。
少年微微一笑,眼神仍旧落在来人身上,手轻轻一摆,摒退两个侍女,屋子顿时幽静下来。
“一别十五年,你舍得回来了?”少年眼中有些喜悦,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满。
那女子却睨了他一下,笑道:“肥球,人间富贵虽好,到底不能长久啊!”
她扯下披巾,宛如撕去束缚一般,狠狠地丢远,朱红的头巾像火云般缓缓坠下,她身后的白发,乍然披泻。像西北的雪山,苍白悲凉又充满豪气。
转眼间两百年已逝,旧事已散,独剩漫漫前路,步步为营。
出世而修,入世而行。
她终究一偿夙愿,由修仙界回到了凡尘中,行路千万,看遍这万华神州尘世风情。十五年前,她历经生死大关,于烈沙海闭关。而今,她终于突破筑基,结成金丹,回来找他。
“何望穹,我叫何望穹。”少年笑容一滞,咬牙切齿道。
何望穹,是他为自己起的名字。他不是人,不了解人的世界。从浑沌无知的人间庸物,到灵智渐生的妖物,再到后来,妖丹生成,他都只是吃喝懒散。大概是仙丹灵药吃太多的缘故,不想有一天他竟比她还早结成妖丹,化成人形,只是出于对危险躲避的本能,他一直不以人形现世。需知修仙界中,妖丹都是上好的修炼材料,因此竟然连她也骗了过去。他无大志,只想舒服地活着。
她笑笑,也不接话,往后一倒,靠到了枕上,眼神却落在门口。何望穹望着她,不知为何,每次看她满头苍白发丝,衬着那张年轻清瘦的脸,都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仿佛时光仍旧是两百年前,他从那个满脸悲悯、一身神威的“青棱”手中,接过浑身鲜血的她。
那时他在崖底,守了她整整半年,看她满头青丝一寸寸枯萎苍白,再睁眼之时,她眼底已沉敛如冰潭,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青棱了。
他刚想开口,忽然门口再度传来撞门之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