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罗媪跟着跪坐下来,不敢歪斜,紧绷着身体。
&esp;&esp;谢宝因翻开竹简,指尖沿着顺滑的竹片缓缓下滑,落在其中一根上面:“把花鼓歇纱、轻容纱都拿出两匹出来。”
&esp;&esp;毫州所产的轻容纱十分稀少,是一种没有花纹的薄纱,一直就有“举之若无,裁以为衣,其若烟霞”的美誉,每年炎夏都是拿来裁衣散热的,不敢拿来做其他的。
&esp;&esp;罗媪要问个清楚:“女君是要用来做什么。”
&esp;&esp;被一个仆妇这么问,谢宝因也没有生气,心里反而还赞赏起来,既然身为家中的奴仆,就要懂得恪尽职守。
&esp;&esp;“天子再往后会变得更炎热,夫人在宝华寺那里修行,虽然说山里是要比建邺城里舒服,但是再舒服,到了日正时分,热气不能轻视。”她从容说道,“端阳佳节,夫人是尊长,理应要送节礼过去,所以想着干脆一起送些纱。”
&esp;&esp;知道纱的去处,罗媪应下来。
&esp;&esp;谢宝因又重新低眼,淡淡扫过摊开的竹简:“三法纱、天净纱也都要拿几匹出来,嘱咐他们去送给宝华寺的主持。”
&esp;&esp;郗氏在宝华寺住了已经快有半年,虽然说有世家的威名震着,但是和建邺城隔着这么远,这些往来的人情还是要尽到。
&esp;&esp;她慢慢卷起竹简,又对李媪说:“再拿出一贯通宝,当成是夫人给宝华寺的,这一趟还需要你们替我和郎君去。”
&esp;&esp;两个仆妇赶紧撑着地,站起身来,其中年纪更大的李媪答道:“帮家主和女君做事是我们身为奴仆应该的,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好。”
&esp;&esp;突然有侍女从屋舍外面进来,漆木盘上摆有两个漆碗,两个仆妇互相看了眼,以为女君还要宴客,转身就要离开。
&esp;&esp;谢宝因收起竹简,顺手放在几案一角,见状开口:“天气太热,吃完姜蜜水再走。”
&esp;&esp;这天气确实酷热,女君既然发话,两个仆妇高兴捧过碗:“多谢女君。”
&esp;&esp;等吃完后才走。
&esp;&esp;玉藻已经洗完脸,因为女君在屋舍里面嘱咐仆妇事情,所以一直不敢去打搅,而是去搬来一张胡床,坐在庭院里的遮荫处避暑,看见两个仆妇都已经离开,才起身去拿了个深腹的铜盆,端着凉水要进居室。
&esp;&esp;走到外面的时候,看见有侍女路过,她停下脚步:“你跟我进去一起侍奉女君盥洗。”
&esp;&esp;侍女赶紧来到屋舍外面,低下头:“是。”
&esp;&esp;两个人进去屋舍后,侍女走去内室东壁拿来女君日常用来的盥洗的巾帕,然后再走回来。
&esp;&esp;玉藻把铜盆放在几案上,直接在旁边跪坐着侍奉,从侍女那里接过巾帕浸湿后,稍微拧一拧,递给女子。
&esp;&esp;一直在流汗的谢宝因脸上看着依旧风淡云清,甚至还能够安安稳稳的跽坐在几案前看竹简,没有丝毫变化,接巾帕也是稳重,擦完脸和脖颈后,同样也跪坐在旁边的侍女拿在手里。
&esp;&esp;随后她双手放在水里濯过。
&esp;&esp;玉藻再递过去干的巾帕:“女君要不要在居室内用些冰块。”
&esp;&esp;室内虽然比外面要舒适,但是现在已经是日正时分,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要是放盆冰在这里,再扇风,出来的就是凉风。
&esp;&esp;“太过奢靡。”谢宝因擦干手上水珠,声音淡淡的,“嘱咐疱屋的仆妇烧些水拿进湢室。”
&esp;&esp;脸颊和脖颈的汗虽然被擦去,但是身体还粘腻着。
&esp;&esp;玉藻点头,然后从女子身旁起来,端着铜盆跟侍女一起出去。
&esp;&esp;端着铜盆去庭院里面把水倒掉后,玉藻亲自疱屋那边看着烧水,水刚烧好,马上就嘱咐仆妇提进去,然后又嘱咐仆妇另提两桶凉水。
&esp;&esp;等仆妇把水倒进浴盆里面,她亲自去倒凉水,一边倒一边用手试着水温,变成温水后,才去叫女君来沐浴,随后去把女君从前常含的那块蝉玉找了出来。
&esp;&esp;屋舍里面的可容两人躺卧歇息的矮足坐床也换上有凉意的坐席。
&esp;&esp;谢宝因沐浴出来,拢上轻容纱裁剪成的罗衣,接过玉藻递来的蝉玉,含在嘴里散热,这块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冰凉的蝉玉还是范氏给她找来的。
&esp;&esp;那年天下大旱,热死了很多人,最畏热的她虽然朝夕去省视,博得一个孝名,但是性命也失去半条,范氏知道她身体有顽症后,特意派遣家中奴仆专门去越郡购来的,嘱咐她每年暑夏,都要含着。
&esp;&esp;脱下木屐,躺在床足只有半指高的坐床后,困意也铺天盖地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