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此后三年又三年,到后来整整十二年,他再也没收到过席唯的消息。
&esp;&esp;他托人打听过席唯的下落,可所有的街坊都讳莫如深,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席家已经成为了所有人不想提起的话题。
&esp;&esp;谢临川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段隐秘的历史,竟然会这样艰涩、难以提及,但他动用关系查到的一切线索,都告诉他,真相就是这样的苍白。
&esp;&esp;他也怎么也不敢相信,在他迟到的那段时间里,席唯会被人绑架,整整失踪了36个小时,36小时之后,席唯断了四根骨头,浑身狼藉的出现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几乎同一时间,席唯的爸爸从19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和形势一片大好的职业生涯。
&esp;&esp;等到外面繁星满天的时候,谢临川站了起来,把那几张a4纸塞进了碎纸机里,很快纸页化为雪花般的碎屑,谢临川又仔细地将那些碎屑收起来,将其冲进了下水道。
&esp;&esp;同一片夜空下,席唯蜷坐在飘窗,望着天上星星,怔怔出神。
&esp;&esp;要不是今天遇到谢临川,席唯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了。
&esp;&esp;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席唯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才从那一场祸事中走了出来。
&esp;&esp;他不相信父亲那样的人会因为那种不堪的原因自杀,就像他不相信谢临川真的会对他那样绝情。他稚嫩的以为,只要他将自己的想法都收起来,大家还会过的像从前那样。
&esp;&esp;可是父亲死了,死前留下一封书信,将一切都认了下来。
&esp;&esp;谢临川也背弃了他,在他最无助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来。
&esp;&esp;席唯相信的一切都被粉碎了。
&esp;&esp;比他更加崩溃的是他的母亲,明明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家破人亡,还被他们联手赶出京城,流落在外整整十年。
&esp;&esp;这十年里,母亲每天都要藏起一切情绪,努力安抚席唯,努力将席唯缺失的父爱用更多的爱填满,呕心沥血的将席唯带出那个漆黑的雨夜,换她自己留在绝望的深渊里。
&esp;&esp;席唯是在妈妈患癌之后的第六年才知道,那时候妈妈已经频繁的吐血晕倒,即便送去国外最好的肿瘤医院,也只能吊着命,被癌症摧残得人不人鬼不鬼,一天一天痛苦得熬着。
&esp;&esp;即使他拼了命的学习医学知识,花了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实验,去帮助母亲制定最好的治疗方案,可是他还是没能留住母亲。
&esp;&esp;他的青春止于十八岁,又于二十五岁时失去最后一位亲人。
&esp;&esp;母亲身故之前,只希望他不要再回到京城,她希望席唯能够忘掉过去,重新活过这一生。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esp;&esp;他所信赖的,最终都会消散。
&esp;&esp;恨是没有用的,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刻,席唯就已经决定今后只相信自己。
&esp;&esp;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准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本以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他的计划。
&esp;&esp;可是在见到谢临川的第一时间,席唯还是下意识的不想让他知道,他已经选择了怎样卑劣的一条路,他不怕黑暗,可是他害怕光明。
&esp;&esp;那是他在孤独漫长的前半生里,唯一见过的一缕光。
&esp;&esp;过了很久,席唯在窗户上哈了口气,认真地画了两个笑眯眯的火柴人,刚想画第三个,玻璃上的雾气就开始收缩,两个靠在一起的火柴人挂着大大的笑脸,一块消失了。
&esp;&esp;席唯将头靠在窗户上,依偎在两个火柴人消失的地方,低低唤了一声,“爸,妈。”
&esp;&esp;接下来的几天,席唯做了几场大型手术,每天累得倒头就睡;谢临川也频繁得出现在一些会议上,敲定了未来三年内公司的总体规划方案和几个重要合同。
&esp;&esp;作为跨国公司的管理者,谢临川其实很少在国内长时间停留,在连续几场会议结束之后,苏念为谢临川定了第二天飞瑞典的机票。
&esp;&esp;席唯再次见到谢临川,依旧是在例行查房的时候。
&esp;&esp;谢爷爷是他到医院正式收治的第一位病人,胰腺癌也是席唯在博士期间攻读的主要研究方向,医院里的人都知道,席唯会额外关注谢老爷子的病情,没有人会觉得席唯是要拍谢家的马屁,因为席唯来到医院的时候,医院迎接他的规格并不亚于谢君怀住院。
&esp;&esp;席唯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不过他来的时候,院长当着所有人的面,恭谨的请席唯代他向席家的老姑奶奶问好。
&esp;&esp;那位老人经历了国家初建时期医疗系统的构建,可以说是国内所有医学人共同前辈。单凭这一个名字,席唯就可以在国内的医院里来去自由。
&esp;&esp;席唯到的时候,护士长已经守在病房门口了,见到席唯,她仿佛见到了救星。
&esp;&esp;“席医生,谢老爷子的孙子又来了……我在门口闻到了酒味儿……您看?”
&esp;&esp;席唯摘下口罩,鼻子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没关系,应当是无醇啤酒,老爷子现在的身体饭都吃不动,喝一两口骗骗嘴也就得了。”
&esp;&esp;护士长松了口气,面露感激之色。和协医院收治的癌症晚期患者很多,许多采用姑息治疗的病人其实都不大忌口的,不过谢老爷子身份特殊,没有席唯开这个口,到时候出了事,这责任她担不起。
&esp;&esp;席唯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谢临川跟谢老爷子斗了几句嘴,又询问席唯老爷子近来的身体数据,席唯都给出了很专业的回答。
&esp;&esp;离开前,谢临川随手扔给席唯一个绿色包装的小盒子,“开会送的伴手礼,我用不上,给你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