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的郊外,微风轻柔地吹拂着,携带着些许凉意,天边的晚霞将整个天空映得红彤彤的。在一幢破败的小房屋前,乐清莹和天师张真人正忙碌不停。乐清莹蹲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纸钱和冥币,全神贯注地将它们点燃,火焰在她的指尖欢快跳跃,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她的神情中流露出一抹虔诚与沉重,仿佛正在为逝去的灵魂虔诚祈祷。而张真人则站立在她身旁,双手合十,低声诵读着经文,那声音恰似清泉潺潺流淌,穿透了四周的宁静氛围。
这一对男女,正是乐清莹和张真人。就在两个星期前的那个夜晚,乐清莹被碟仙最后的怨念所纠缠困扰,情急之下,她竟然用水果刀捅了张真人一下。好在张真人福大命大,那一刀并未伤及要害,只是让他调养了两个礼拜,才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今日,张真人带着乐清莹来到这幢小房屋,准备践行她承诺给小鬼祭祀之事。
嘴里一直唠叨个不停,老是扶着腰说被乐清莹捅坏了,让她赔偿自己下半生的幸福。直把乐清莹听得面红耳赤。
“我还是不太确定——”乐清莹侧起脸,目光中透露出几分疑惑,“之前被你打入地府的那个女鬼究竟是谁呢?”
张真人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是谁的话,想必已经无需我来告知于你了,以你的聪慧,应当早就猜到了。其实你也是担忧她会被打入地狱受苦吧——放心吧,我找小鬼打听过了,她由于受到胁迫,才会出来为祸。她并未做过什么恶事,所以根本就没有被送下地狱,而是直接去投胎转世了!至于投胎的去处,好像是进了畜生道吧……”
“什么?”乐清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阵惊愕。
“噢,不对,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毕竟这种事也轮不到咱们人类来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说不定将来投胎做了你的儿子也未可知。”张真人轻松地说道。
“那怎么可能?”乐清莹无奈地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呵呵,投胎的事谁也无法预料,这就如同玩俄罗斯轮盘,谁也不清楚自己下一世会变成什么,反正这种事谁也无法强求,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张真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乐清莹默默沉思,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余文思的身影。她轻声祈祷:“余文思,你投胎的时候千万要记得戴好眼镜,免得一不小心跑错门进了畜生道;还有,千万别投胎做我的儿子,我可不希望有一个性子像女孩子的儿子,女儿的话也最好别,你还是投到别的地方去吧!”
张真人望着乐清莹郁闷的神情,心中暗自觉得好笑,看来她还真信以为真了。世上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就算真有那么好的运气,又有谁会记得前世的往事呢?
与此同时,在cd市某个正在施工建设的楼盘工地,明媚的阳光透过湛蓝的天空倾洒在忙碌作业的工人身上,整个工地呈现出一片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打桩机发出的轰鸣声、水泥搅拌机的低吼声、钻机的嗡嗡声相互交织,汇聚成了一曲喧闹嘈杂的交响乐。工人们的吆喝声和打招呼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飞扬的灰尘和混凝土的气味,令人感到有些窒息。
“出事了,出事了!”突然,一声惊叫骤然划破了这片喧嚣,犹如雷霆般狠狠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工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纷纷转过头,试图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妈的,干嘛全部人都停下来了?不想挣钱了是吗!”透过高音喇叭传出粗野且凶狠的声音,几乎所有工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赶忙继续埋头于自己手头的工作。少数几个工人虽然嘴里低声咒骂,却也不敢大声抗议,唯恐得罪了那不可一世的包工头。
此时,只见一名身形庞大如山丘般的红脸大汉现身,手中拎着个高音喇叭,一边踱步一边左瞧右望,嘴里不停地谩骂着,那些脏话从高音喇叭中源源不断地喷薄而出,犹如连珠炮一般。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紧密串联,简直比密宗法师所吟诵的咒语还要密集紧凑。就算是最为厉害的妖魔鬼怪碰上这位满脸通红、大腹便便的包工头,恐怕也得望风而逃,退避三舍。
包工头身旁还跟着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模样倒有几分像工程师,只是脸上挂着一丝令人厌恶的谄媚之态。
两人一路走到西北侧一栋尚未封顶的框架楼前。这个楼盘占地面积十分广阔,计划总共要建造十栋电梯式公寓洋房,一期首先建造四栋,剩下的则等以后再继续进行扩建。四栋的背后紧挨着山坡,刚好将西斜的阳光遮挡住,而其他三个方向则被另外三栋大楼挡住,致使四栋的光照明显不足,加上山坡的阴湿气较为浓重,即便正值白天,四栋依旧显得格外阴森。
听说这块地的前身是c市最大的医院,后来医院搬迁到了其他地方,原有的建筑被废弃。房地产公司看中了这块地的商业价值,才将原先的旧建筑拆除,在原地上改建新的楼盘,而承包建设的正是这位红脸汉子——老马。
老马可不是个平凡角色,无论在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手下的工人对他都惧怕得犹如老鼠见到了猫。只要他一发声,谁都不敢违逆顶撞。
搞建筑行业的难免要进行拆卸动土,有时可能会冒犯到某些神明鬼怪,因此一般建筑工人在开工前都会举行一些祭拜仪式,以祈求净化环境,诸事顺利。不过,他们对几种地方还是相当忌讳的:一是坟地,这自不必多说;二是寺庙和古建筑,寺庙因为原本是供奉神明的地方,要在其上面动土肯定要禀告神明,请其离开,祈求不要触犯神明;古建筑由于经历的年代久远,期间更换过不少主人,难免会有一些对建筑本身怀有留恋而始终不愿离开,或者因为本身闲置太久而缺乏人气的地方,总会招引来一些阴气;再有就是医院了,医院里经常有因病去世的先人,虽然大多数都会立即进入地府,但有些病死的灵体因意识太强,不愿承认已死的事实而一直留在医院,因此发生在医院里的奇异事件才会如此之多。
四栋的前身正是那家医院的敛尸房!尽管此时是下午,阳光还比较强烈,但阳光却只能到达四栋的楼顶部分,七八层楼以下无论在任何时候都难以得到丝毫阳光的照射,只有一层层纵横交错的水泥框架的大楼黑森森地散发着阵阵诡异的气息。
就连老马这种胆大包天的人物,面对这栋阴森诡异的空荡水泥框架,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悚然。他心中暗骂那个设计这项工程的工程师,竟然设计成这种阴森恐怖的样子,到时候建成了真就成鬼屋了!
“到底出什么卵事了?”包工头老马走到一群围成一圈的工人身后,粗声粗气地大吼道。
大多数工人一看到包工头,立马很识趣地退回自己的工作岗位,场上只剩下三名年轻的工人围蹲在一名躺在地上的工人四周。
看到地上躺着的人,老马眉头皱了皱,猛地一脚伸出,将挡在他前面的一名蹲着的工人踹到一边,剩下的两人见包工头发飙,顿时呆若木鸡,蹲在那里不知所措。
老马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目光落在脚下躺着的那名工人身上——
那是一名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工人,显然是从高处摔下来的。尽管他戴了安全头盔,但也保不住性命,头盔裂成几大块,散落在他的头部周围。他的头并没有摔得稀烂,只是鼻孔和眼角渗出淤黑的血块,四肢僵直,样子看来是即时毙命。
老马寒着脸一言不发,那名跟在他身边的助理也没有作声——施工重地死了人,那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一不小心可能会惹上官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呸——”老马重重地啐了一口,以一种不可违逆的口气对那两名蹲在那里的工人道:“喂,你们两个,赶快找个地方把这尸体处理掉,回头到杨助理那领钱!”
他根本不管两人如何反应,早已转身,凶狠的声音透过高音喇叭传出:“等一下杨助理会给你们发点降暑费;记住:无论对谁都绝对不允许提起这事,假如有谁敢多嘴的话,我老马一定叫他好看!”
所有在场的工人都噤若寒蝉,连半个字都不敢吭声。随后,他们看到那名助理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大叠百元大钞,给每个工人发放,每人手里各五百块。
发完钱后,他才慢悠悠地走回去,清了清喉咙用一种平和但却透露出几分狡黠的声音说道:“你们仔细听着:刚才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们什么都没有看见;你们最好把这事给忘掉,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说实话,你们要是真的把这件事给抖搂出去的话,那到时候吃亏的只有你们,上面的关系早就被我们打通了,你们抖出来半点用处都没有。而且,刚才你们收的也不是什么降暑费,说白了就是封口费,只要你们乖乖的不搞小动作,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如果真有人不知死活将这事给捅出去,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所以说,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相信大家也不想所有人一起遭殃吧。好了,继续认真干活吧,争取早日完成任务,到时候发奖金的时候就给你们多发点,好吗?”
没有人欢呼,应该说,根本就没有人懂得该作何反应。杨助理暗暗冷笑,他知道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敢跑出去告密。他们全都是老马跑到山沟里招回来的,文化水平最高的也还没上完小学三年级,更多的都是文盲。他们所见识到的世界只有自己家那条穷山沟,还有的就是工地。虽然身处繁华城市的中心,但他们却不能也不敢去接触外面的一切。
对于他们来说,老马常常灌输的观念是:外面充满危险,所以千万不要尝试去接触工地以外的世界,哪怕只是呼吸到工地外的空气,都有可能会遭遇不可想象的危险!就因为如此,他们根本就不懂得法律的存在,尽管他们都觉得老马掩盖工地意外这件事不妥当,但又能如何呢?他们连该去哪个部门举报都不知道。
杨助理其实也并不太担心他们真敢跑去告,只是那样一来会费上不少周折,影响工程进度。而现在事情弄得那么大,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扛得下来,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这些民工点掩口费,再稍稍吓唬吓唬他们,那就绝对用不着担心他们会告密了。
工地边上的一辆“陆地巡洋舰”上,包工头老马正坐在驾驶座里吞云吐雾;看他大口抽烟的样子显得很烦恼,杨助理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上保持沉默——
一般来说,老马不说话的时候,他都会很识趣地闭上嘴。不过他知道,老马肯定会有话想说的!
“操!”老马狠狠地猛抽烟,样子显得很激动,“真见鬼了,这已经是第四起了——全都在那见鬼的四栋!妈的,再这样下去,就算我们再能扛,只怕我们的手下的那群工人也死得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