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语气之激动,肢体动作之激烈,让蒋然不禁怀疑——如果她现在手里有刀片,可能就会这么直直地向她脸上划过来。
她垂下眼睛没有回话,沉默地与对方擦肩而过,走出面包店。
她是今年世锦赛吉盖斯特杯的得主,当前的世界排名第一,本奥运周期外战全胜的队内定海神针。
论奥运单打名额,她其实是最有资格的,是稳上的。
不过现在不一定稳上了。
主教练的话语浮现在耳边——
“你爸爸的事情……影响也不太好,现在民怨民愤很厉害,教练组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去打混双,要是打得好——团体赛还是有希望的。”
——团体赛还是有希望的。
现在女队里除了她,只有林听舒和乔蕊的成绩比较好,然而林听舒肩伤严重,也到了快退役的年纪,只是凭着热爱与责任在坚持,而乔蕊则发挥常常不稳定,谁都能赢,也谁都能输。
要不是没其他人能上,恐怕这团体赛也早就轮不上她了。
蒋然走出便利店,按照地图标注的路线向右拐进一条小巷,还没来得及走两步,就感觉到后脑勺一阵钝痛。
在嘈杂的人声和皮肉被击打的声音中,她感受到左手手腕传来的刺痛。
这是她用来握球拍的,左手手腕。
手腕的刺痛将蒋然的意识带回现实,她睁开眼,又被白得刺眼的灯光照得瞳孔骤缩,条件反射地闭起眼。
很快,她就被周遭浓重的血腥气味吸引了注意力。
四肢开始恢复知觉,身体开始感觉到水的浮力,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不正常的粘腻潮湿感。
蒋然强迫自己的眼皮张开一条缝——
浴缸里的水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血浆沉淀在水底,长长的头发丝或泡在水里或粘在手臂上,血水早就凉了个透,自己右手指尖处的皮肤也因为泡了太久的水而皱了起来。
——浴缸是陌生的,浴缸旁边的洗手台是陌生的,地上的瓷砖也是陌生的。
蒋然一时间觉得自己无法消化眼前全然陌生的场景。
宕机的大脑还未来得及对此做出反应,伤口处的刺痛便又将她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左边手腕上凌乱地散落着刀痕,伤口处翻出白肉,血还在不断往外渗出。
她正竭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想一开始回忆大脑深处便传来剧痛,迫切的求生欲让她不得不把眼前陌生一的切都暂且先搁置一边。
循着本能,用右手去够被随意丢在浴缸外的手机,屏幕已经被混了血的水渍染红,她随意抹了几下便打开了通讯录。
顾不得细究里面一长串一长串的陌生名字都是谁,她划动着找到了其中唯一眼熟的那个——
齐昀。
在病房里里看到过无数次的身影浮现在脑海。
——虽然好像也不是很熟……
大脑的注意力已经开始涣散,逐渐流失的生命力让蒋然感觉到恐惧,她顾不得多想,维持着大半个身子都在浴缸外的狼狈动作,摁下了通话键。
度秒如年的漫长等待后,电话终于被接通,蒋然感到自己的脑袋和身体都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她花了所有的力气对着听筒喊出了“救我”二字,手机便因为脱力而掉到了地上。
在晕过去前的最后一秒,蒋然想的是——
我的心理问题已经严重到会在无意识的时候自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