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聘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说得更明白点:“吴军顺流而下支援皖县容易,但是逆流而上就很麻烦了,到时候贼军疲于奔命,到了这里也要考虑是先跟官军作战还是先跟蜀军作战,到时候他们瞻前顾后,进退失据,我看孙权小儿怎么好意思称帝!”
文聘当年在石阳被孙权以五万众攻打,当时正值大雨,江夏城栅多已崩坏,城中居民又分散在田野之间抢收稻米,来不及修城。文聘手中没多少士兵,肯定挡不住孙权,最后被逼得急中生智搞了个空城计,自己则卧于府中不起。孙权见此果然生疑,并怀疑文聘有所密图,于是不敢进攻而退去,此事常被曹叡拿来夸赞将略,不过文聘自己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当时太过冒险,此次阻碍孙权称帝,虽然有公务原因,但也多少带些私人恩怨。
于是魏军急攻当阳,当阳城除了早先被攻打的两日外,其余时间都在城墙上与魏军大眼瞪小眼,几日过去早已懈怠,再次被攻打的时候吃了一惊,连消息都没送出去就被围成了铁桶,城中几次派人想要出去求援都被文聘阻断,激战五日后,几日没收到当阳消息的江陵才反应过来,派探子来查看情况,正看到当阳城破,魏军攻了城门的场景。
顺利完成攻城作战的文聘还不忘给曹休写信,信中大吹特吹麾下将士感念陛下和大司马的恩德,听闻大魏吴王谋逆,义愤填膺,血战多日攻下当阳,给了不自量力的碧眼小儿一记响亮的耳光,特别是麾下牙门将陈泰,身先士卒,敢为先登,当记首功。
陈泰听到这段描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将军,此战先登并非是我——”
“是你麾下将士,那跟是你没什么区别嘛。”文聘摆摆手,“你以为威侯当年每战先登都是他自己亲自上的么?战场刀剑无眼,将领冲在最前面早就被射成筛子了。”
威侯就是乐进,昔日跟随曹操都是先登陷阵而有功,曾经在寻口与文聘联手击败关羽,所以文聘对乐进的评价如此,陈泰也不好说文聘说的不对,但文聘还是从陈泰的表情上猜出对方所想:
“你莫要看军报里多有各种汇报,其实精通军务之人都能从战报中看出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当年说我与乐文谦破关羽,真要是面对面,我们两个绑一起也打不过关云长,无非是我们的士兵比对方多,操练比对方好,就这也没把对方留下,但是不妨碍陛下我们两人升官。”
由于已经攻破当阳,文聘目前的心态也比较放松,“其他我军将领击败关云长的战报也有不少,若是按照战报的说法,关云长应该缩在江陵城等我们去揍他,可结果呢?赤壁之后李文达去救援曹子孝,被逼的要亲自下马拔除鹿角,战后伤重去世,还要说成因病去世,十年前关云长带人北伐,曹子孝将军平日号称天人之勇,硬是被打成了铁壁将军,于禁带兵救援,说是打伤了对方,结果旋即被水淹了,徐公明说大破羽军,结果还是被断绝襄阳的水路,最后还是要靠吴军断了对方后路,才能遥送对方离开。”
“您是说之前官军几次攻打关羽军队实际都没赢?”
陈泰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好在文聘摇了摇头:“赢是赢了,嗯,至少达到预期目的了,但是斩获绝对没有战报上吹嘘的那么多,大概就是——”
他举起一只手,伸出五个手指头,想了想,最后只留下一个小指头,
“战报上是一只手这么大的战果,实际上能有这么多就不错了,败了就说对方人多,胜了就说自己斩获多,这都是军中惯例了,玄伯你将来回到洛阳,千万别被这些战报牵着鼻子走。”
想了想,文聘又补充道:
“当然,我的战报是可以信的。”
我信你个鬼啊将军!你刚刚还当我面把我手下的战功归到我头上!
陈泰最终还是点点头,向文聘为自己解惑的事情致谢,顺带反思自己过去曾经私下嘲笑文聘是个匹夫的事情。而在更远的皖县,几日后,与孙权大军对峙的曹休也收到了文聘送来的战报。
在挤了挤战报里的水分后,曹休确信至少文聘确实打下了当阳(不然不会拿这事儿给陈泰表功),于是他非常高兴地把这份战报传给周围的将领们看:
“各位,喜报,文仲业大破吴军,斩首四千,攻占当阳,江陵吴军畏惧其威胁不敢救援,又不敢弃城而走,反而调遣长沙之军救援,我军可无惧长江上游敌军援兵矣。”
曹休麾下众将传阅战报后,纷纷面露喜色。其中一员将领站出来说道:“大司马,如今文将军在当阳取得大捷,我军士气大振。当趁此机会,对孙权大军发起猛攻,一举破敌。”
曹休微微点头,捋着胡须思索片刻后说道:“不可操之过急。文仲业虽胜,但孙权并非泛泛之辈,吴军实力尚存。且仲业在战报上说,有迹象表明吴蜀也在交战,局势尚不明朗,我们需谨慎行事。”
另一将领说道:“大司马所言极是。但如今局势对我军有利,若不趁机行动,恐错失良机。”
曹休摆了摆手,说道:“昔日刘备波破孙权太甚,以至于孙权遣使请求成为大魏的藩属,如今我们若是逼迫孙权太甚,其未必不会自去帝号向蜀军求和,那样他们便又联手与大魏为敌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压迫对方,孙权意欲称帝,必然不敢冒险,我们不在这里打起来,他便心存侥幸,再由蜀军在西边给他们添把火,碧眼小儿就该着急了!吾自有分寸,先派人密切关注吴蜀交战动态,同时加强对吴军的监视。若有可乘之机,再行出击。”
见大司马如此,营中将士们也不再多言,而是按照曹休的指示开始工作。
而在皖县的另一边,陆逊统领的大军依然在加固营地,与曹军对峙,大营中的“孙”字旗依然高高飘扬,不过陆逊清楚,至尊已经不在营中。
自从上次石亭之战后,至尊对自己的统兵能力就更加信任,不仅不干涉自己的指挥,还赐予自己假节钺,本来陆逊还是很高兴的,然后他半夜被孙权招去商议作战计划。
至尊打算发扬他的惊世智慧——从濡须口掏后路,打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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