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辄放轻脚步走上前去。
第24章
床上的人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待他将枕头上的盘子端起,放到床前的矮桌上,随即也靠着床头坐过去,动作自然的伸出一只手将出神看书的小儿揽进怀中,轻声道:&ldo;可是席间没吃饱?怎的要睡了还吃点心,却是不怕胃难受了?&rdo;
阮清乍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没有抬眼,便似生怕慢了就会被抢去一般,飞快的将手中余下的半块点心塞进嘴里,吞咽下肚。
咽下点心,顺了口气,方淡定从容的撩起大眼,煞有其事道:&ldo;我最近在长身体,夜里睡着了总是会饿醒,所以就先吃两块点心垫一垫……&rdo;又唯恐苏辄不信,郑重的重申道,&ldo;真的只吃了两块,没有偷偷多吃。&rdo;
苏辄看了一眼明显空掉大半的盘子,挑了下眉。
阮清舔了舔手指上的点心沫子,心虚的将眼睛转回书上。这副模样倒是像极了舔爪子的猫儿,苏辄忽然有些想笑,又见他嘴角还沾着些许点心渣子,伸手帮他擦去。
却是在他的手即将抹上去之前,那小儿竟是猫儿一般伸出舌头在唇边添了一圈,利落的将那几粒点心碎沫卷进了嘴里。粉色的小舌滴溜溜一转,刚好擦过他的指尖,湿热而又柔软的触感令他霍然一僵,望着那两片樱红的唇,眸色渐深,一时竟是忘了把手收回。
心内忽然生出一股子莫名的冲动,想要做些什么,然而究竟做什么,如何做,却是在他脑中混乱成一团,只浑身僵硬的呆在了那里。
察觉到揽住自己的那只手忽然有些用力,阮清不明所以的偏头望去,正对上一双眸色幽深的凤眼,此时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
多年习得的警惕令小儿意识到自己的谎言明显已被识破,眼瞅着就要遭到太傅大人的申斥责骂,立时一个激灵儿,装模作样的凑到太傅身前嗅了嗅,捂住鼻子道:&ldo;苏叔叔可是没洗澡?&rdo;
苏辄猛地回过神,僵硬的手触电般收了回去。随即又是眉头一皱。
他这是遭到嫌弃了?
阮清顺势推了一把,瘪着嘴往床里侧挪了挪,催促道:&ldo;苏叔叔赶紧去洗一下,熏的我鼻子都痒了。&rdo;
&ldo;味道很大吗?&rdo;苏辄突然问了一句。
阮清昧着良心重重点头。
果然,洁癖严重的王爷立马站起身来,快步朝着净房走去。
阮清悄悄的吐了口气,确定净房那头传来淅沥的水声,立马翻身爬到床边重新把那盘点心拉了回来,生怕被发现,直接抱着点心缩进被子里,侧身朝里躺着,一边继续看着书,一边不间断的从被子里摸出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当然,长身体是真的,最近没吃好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尤其今晚在席上,一开始是只顾着看人,后来又突然被苏辄中途拉走,竟是没能痛快的吃上几口饭菜。他怕晚上真的会饿醒。
正吃得畅快,忽然隔间里传来了王爷沉越而又慵懒的声音,&ldo;殿下几时学的编曲?&rdo;
当下顿住,飞快的将嘴里的点心咽下,清了清嗓子遥遥喊话,&ldo;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了,不过击鼓还是头一遭,好在没出什么差错,就是太累人了……&rdo;
先前在鄞州时,曾有位教阮清乐曲的夫子送了他一套残缺的编钟。编钟在这个朝代已经几乎绝迹,原是用于宫廷奏乐,乐声浑厚恢弘,甚得大家雅士推崇,后来几经朝代更替,每代天子的审美喜好又各有不同,诸如近代便流行奢靡轻逸之风,编钟便慢慢淡出了世人的耳朵,侥幸逸留下来的编钟也俱已残缺不完整,被少数怀古念旧的人收藏。
那位夫子因祖上曾在宫中担任乐官,刚好收藏了半套残缺的编钟,几代人一直试图修复全套的编钟,再次将编钟发扬光大。可叹这位夫子乃是最后一代,膝下又无子嗣可以传承宏愿,见阮清颇有天份,便是忍痛割爱将那套不完整的编钟赠给了爱徒。
阮清不负恩师期望,用了六年的时间便将那一套编钟修补完善。
其实,阮清原本是打算着将编钟修复好之后,第一时间拿给恩师赏玩,在听闻杨太妃要为苏辄举办庆功宴后,立时心生一计,将编钟拿了出来,与手下的丫鬟们一起编了一曲入阵曲。
倒也应景。
阮清觉得可能是那套编钟引起了王爷的兴趣,想了想,心有不舍道:&ldo;苏叔叔可惜喜欢那套编钟?我可以送给苏叔叔……&rdo;
却闻隔间传来含糊的一声,&ldo;不必了。&rdo;
阮清本就不舍,自是乐见其成的&ldo;嗯&rdo;了一声,见隔间不再有话传来,静默了一会儿又自转回书上,窸窸窣窣的啃心。
苏辄洗完回来就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睡了,半蜷着身子面朝里侧,手里还抓着半卷书。
果然是累坏了吧。以往都会等着他上床之后闹腾着说笑一阵,今日却早早的起了鼾声。
想起之前在席间那一曲撼人心弦的入阵曲,苏辄禁不住再次勾起嘴角,心间久久被激荡之感充斥着,竟是难以平静,似满足又似空虚待补。
王爷知恩图报,得了小儿的厚礼,自是要适时回馈一二,于是轻轻的将书从小手里抽了出来,放到一旁,然后掀开被子,长臂一伸,将小儿翻了个个儿,握住小儿纤细的胳膊温柔的揉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