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坚拉着王虎手放在自己肚皮上,“那这里头是什么?”
“……”
“你要是敢憋那个字,我把你屎打出来。”王坚不等王虎回话先道。
王虎已经瞪大了眼,因为他感受到掌心下动了,长大了嘴,“真的——”他又挠头发,“咋就有了。”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王坚听出来看出来了,惊讶多,没啥喜欢的。
王虎一听就明白,老板指定误会了,忙说:“你年纪大了,这生娃娃难的,俺又不想你生,要是为了这个坏了你的身体,还有以后出不了海你肯定不高兴。”
在孩子这方面,两人从未提过,彼此默契认定了这辈子没孩子。
王坚摸着自己的鼓起来的肚皮,里面是一条生命,他望着眼前男人憨厚带着傻气还有担忧他身体的眼,说:“留下吧,既然来了那就是缘分。”
“成,那俺去请大夫。”王虎听老板拍了板留下,也不再多话,赶紧去叫大夫了。
大夫来把脉,说已经五个多月了,脉象平稳建强……
王坚则是在算日子,这孩子指定是出生在大海上,或是找个码头靠岸生?很快王坚就否了后者,岸上和船上对他来说,船上海面他才更顺心习惯。
那是一个秋日,船队已经出行快三年了,再有三个多月就能到大历了。
这次出来的新人一听快到大历了,当即是热泪盈眶,每日都站在甲板上望着大历的方向算日子,当年十六七野心勃勃壮志豪情的少年郎,如今三年过去,海上风刀催人,已然是健硕的青年模样,神色更是沉稳了。
“这些日子我瞧着风平浪静的——”
“打住,可别往下说了,这海上的话得反着来。”
“难不成要说那些晦气的?”
“你别说了就成,换个话题。”老人们转而谈起了家里,“不知道我阿妈身体如何,这次回去下次就不出来了,年纪大了钱赚不够的,这些就成了安安稳稳做个小生意买卖。”
“我还不成,我想要是有下次再出来,家里孩子多,兄弟姊妹就十多个,一张嘴嗷嗷要吃的,屋子都睡不下,闺女出嫁要添嫁妆。”
“三妞是到了嫁人年纪了,难怪这次你还买了些首饰,敢情是送给闺女出嫁的嫁妆。”
“也不贵,我瞧着是个稀罕的款式花样。”
水手们买的自是不贵,不是什么昂贵稀有的宝石,一些碎的也不算纯净的宝石镶嵌做的项链手链,在外头小国街头铺子里常见的,可带到大历去那就稀罕了。
当爹的给闺女的一份心意。
就在这种畅享回家之后种种的快活氛围中,第三日海上下起了雨,大片大片的乌云积压,第四日雨势开始大了,此时船队已经驶离了最近的码头,要是折返回去,那得一个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难不成到了家门死在外头了?
有人心中升起了恐惧,面对着沉甸甸乌黑乌黑的积云。
暴风雨要来了。
猛烈恐怖的暴风雨还是到了,比新人少年郎之前经历的所有黑暗大雨夜晚还要凶猛,巨大的船在大海中像是一艘孤苦伶仃的小船,半点安全都无法支撑。
所有人都觉得要死了,而此时昭海伯发动了身子,要生了。
汹涌的海浪拍打着船壁,水手们被颠的乱七八糟乱晃,根本站不稳,大喊大叫说桅杆被吹断了,人被吹下了船,喊救命的……
伯爷的船舱中,油灯来回摇摆,光线晃得厉害,比那鬼影还害怕。
外头的喊、哭、叫的,里头大夫心绪不宁,手抖得根本无从下手,不知道怎么接生,王虎早学会了,让大夫走开,他来,没有热水,那就干净的水,黑暗中混着的不知道是海水还是王虎的眼泪。
“没事,俺在呢,没事的。”
王坚抓着王虎手臂,一双眼明亮坚定,“别哭,就算过不去这遭,路上咱们一家三口一起走,还要你护着我们爷俩。”
“嗯,俺、俺早早过去给你们探探路。”王虎胡乱扒拉了下脸。
船被掀到最高,尖叫的人更多了,黑夜中宛如地狱一般,直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闪电划过,宛如白昼一般,随着婴儿第二声哭泣,轰隆一声的震响,复而归于平静。
昭海伯生了。
船安静平稳了,刚才疾风骤雨一般的暴风雨宁静了,海面恢复了平静,徐徐的拍打着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