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舟师从画圣,虽然只学了半年,画圣便继续云游四方,架不住他天赋高,那一手丹青之术已经有模有样,画圣离去前掐着胡子,表情勉强的说了句不算难看。
祁连玉让连知远先坐会儿,他要去后院看看范婆婆,连知远却说既然是长辈有恙,那他怎么好坐在这里不去探望,失了礼数。祁连玉听见这番回答,觉得也没啥问题,便同意了。
杜府的后院比县衙还要大上一些,布置打理得井井有条,称不上奢华,反倒显得温馨。
范娘子因为是杜若舟的乳母,所以单独有一个小院,另有一个丫环照顾。万幸这些年范娘子不曾换过屋子,依旧是从记忆中的那个小院,祁连玉这才没有闹出笑话。
院内种了茶树,还种了几种果子,枝繁叶茂,从前祁连玉被迫来杜府补习时,范娘子总是变着法地做一些好吃的。
逢着天热的日子,还有蜜果甜汤、冰碴粥等桃源少见的美食。
屋内传来几声咳嗽,丫鬟喜儿端着汤碗出来,见着祁连玉,笑着见礼。祁连玉站在门口反倒踌躇了起来,他是有点儿怕范婆婆的。
他那会儿因为家变,整个人好似失了魂似的,虽说那次爆发了出来,可到底心病难医,只能慢慢恢复。他常来杜府,范婆婆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特别亲切和善,之后还总是让杜若舟捎些好吃的给他,在他心中,就仿佛过世的母亲一般疼爱他。
然而当初他不告而别,也不曾和范婆婆说一声,放在旁人眼中,说句白眼狼都不为过,这又怎么能让他的良心过得去呢。
祁连玉推开门,就看见头发半百的妇人靠在床头,正在缝补一件外衬的破洞。
“婆婆。”祁连玉站在门口。
范娘子放下针线,面上顿时惊喜道:“少爷回来了。”
她挣扎着就要下床,祁连玉已经先快走了过去,“不用下床,我过来就是了。婆婆病情如何,大夫怎么说,药服了可有效果?”
范娘子笑着说:“不过就是吹了些风,算不得什么大事,已经服了药了,大夫说再有两日就会好全了。”
“那就好。”外头话本子里久未归家之人回家几乎都会发觉家中亲人变故,他虽然看得少,架不住在外闯荡时听多了说书。
祁连玉坐在床头,仔细端详着范娘子,身形容貌是比八年前疲惫了一些,风霜印记清晰,不过不变的还是那轻和温柔的气息。
“婆婆,我想你了。”祁连玉轻叹了声,语气平缓,范娘子略有诧异,但还是笑着拍了拍祁连玉的背,轻笑说:“我也想少爷了,本来想去县衙看望少爷,却想着少爷现在要忙着公务,为百姓谋福,这才作罢。”
“婆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都有空。”祁连玉少见露出柔软之色。反倒是范娘子虽说心头欣慰,却也有几分奇怪,“少爷今日竟然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有些像元安那孩子。说起元安,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他拜师离开桃源后没两年就加入了魔教,一路坎坷到了魔教护法的位置,白天想的是今天要去找谁的麻烦,晚上想的是可能会有谁半夜偷袭,曾经被困过山谷之中试过三日不曾吃饭,也曾扮过乞丐行走。
穿衣吃饭,哪里有个条理。
祁连玉回:“元安过得很好。”
“你别哄我了,那孩子这么小就远游在外,自是没有在家快活,怎么会过得很好。”范娘子眉眼低垂,仿佛想到了什么糟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