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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一四

桐城相公七十生辰，余与诸翰林祝寿。宴罢，各赐诗扇一柄，诗写《田园杂兴》云：&ldo;不识风尘劳扰，但知云水盘桓。买畚偶来城市，祀神一着衣冠。&rdo;&ldo;桥流水村近，疏柳长堤路斜。车马不闻叩户，鸡豚自识还家。&rdo;&ldo;烟生茅屋云白，雨过菱塘水新。今岁秋田大稔，稻苗高过行人。&rdo;&ldo;竹屋正临流水，槿篱曲绕闲亭。此是吾庐本色，被人偷作丹青。&rdo;&ldo;作苦最怜田妇，布衣椎髻无华。磕饷并携稚子，采桑不摘闲花。&rdo;公终身富贵，而诗能淡雅若此。

一五

严公瑞龙作湖北布政使，续《汉上题襟集》，招诸诗人唱和；亦公卿雅事也。傅辰三《感春》云：&ldo;恰恰春分二月半，分春妙手爱东君。但愁过却花朝后，一日春容减一分。&rdo;&ldo;月落参横夜向晨，半醺花意欲留人。夜阑莫怯风吹袂，为爱梅花不惜身。&rdo;《大雨戏作》云：&ldo;雨师一夕兴淋漓，笔尖乱点西窗纸。初犹落落蝌蚪分，继则盈盈垂露似。须臾漫漶一片湿，直似秦碑没字体。&rdo;殊有东坡风趣。沈树德《落花》云：&ldo;飞燕蹴归帘影里，游鱼吹起浪花中。&rdo;叶声木《送人》云：&ldo;吹酒凉风穿树过，破烟水月隔楼生。&rdo;

一六

康熙壬寅，余七岁，受业于史玉瓒先生。雍正丁未，同入学。先生不甚作诗，而得句殊隽。《偶成》云：&ldo;好鸟鸣随意，幽花落自然。&rdo;《病中》云：&ldo;廿年辛苦黔娄妇，半世酸辛伯道儿。&rdo;终无子。余为葬于葛岭。

一七

沈归愚尚书，晚年受上知遇之隆，从古诗人所未有。作秀才时，《七夕悼亡》云：&ldo;但有生离无死别，果然天上胜人间。&rdo;《落第咏昭君》云：&ldo;无金赠延寿，妾自误平生。&rdo;深婉有味，皆集中最出色涛。六十七岁，与余同入词林。《纪恩》诗云：&ldo;许随香案称仙吏，望见红云识圣人。&rdo;

‐八

与余同荐鸿词者，有户部主事尚庭枫，号茶洋，陕西人。为人诡诞不羁，忽而结驷连骑，忽而布衣蓝褛。赋诗有奇气，如：&ldo;落花平地二尺厚，芳草如天万里青。&rdo;&ldo;月华照树有乌鹊，云气上天如白羊。&rdo;皆警句也。

一九

余爱诵金寿门&ldo;故人笑比庭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rdo;之句。杭堇浦先生曰：&ldo;此句本唐人高蟾：&lso;君恩秋后叶，一日一回疏。&rso;不足为寿门奇。寿门佳句，如：&lso;佛烟聚处都成塔，林雨吹来半杂花。&rso;咏《苔》云：&lso;细雨偏三月，无人又一年。&rso;乃真独造。&rdo;余按古人佳句，都有所本：陈元孝：&ldo;池花对影落，沙鸟带声飞。&rdo;本李群玉：&ldo;沙鸟带声飞远天。&rdo;梁药亭：&ldo;龙虎片云终王汉，诗书余火竟烧秦。&rdo;仿唐人：&ldo;半夜素灵先哭楚，一星遗火下烧秦。&rdo;杨诚斋：&ldo;不知落得几多雪，作尽北风无限声。&rdo;仿唐人：&ldo;流到前溪无一语，在山作得许多声。&rdo;

二o

闺秀李金娥咏《路上柳》云：&ldo;折取一枝城里去，教人知道是春深。&rdo;湖州高氏小女有一联云：&ldo;也知春色归人早，邻女钗边有杏花。&rdo;

相传江宁南城外瑞相院后丛竹中，为马湘兰墓。望江鲁雁门题诗云：&ldo;叶飘难禁往来风，未肯输怀向狡童。画到兰心留素素，死依僧院示空空。知音卓女情虽切，薄幸王郎信未终。一点怜才真意在，青青竹节夕阳中。&rdo;&ldo;绝世英雄寄女妆，荆家曾说十三娘。年来文士动相挤，始识伊人不可忘。零露似熏香豆蔻，百花想见绣衣裳。平生除拜要离冢，到此才焚一瓣香。&rdo;严侍读冬友曰：&ldo;瑞相院前之墓，少时亦误以为湘兰；后往访之，见题碣云&lso;新安贞女某氏之墓&rso;。碑阴载为某商人之妾，商人不归，守贞而死。以为湘兰，有玷逝者矣尸陈楚筠制锦曾效长吉体，为诗证明其事，云：&ldo;古钗耿耿蚀黄土，千岁老蟾啸秋雨。苍茫落日掩平坡，风入黄蒿作人语。&rdo;&ldo;新安山高江水遥，卷施原不生倡条。贞魂夜号月光晓，儿童莫赋西陵草。&rdo;

二二

余过京口，丹徒宰徐天球，字天石，贵州人，见示诗集。一别之后，遂永诀矣。余爱其《风筝》一绝云：&ldo;谁向天边认塞鸿？但凭一纸可腾空。任他风信东西转，百丈游丝在掌中。&rdo;

二三

沈光禄子大、许明府子逊，二人齐名。沈如：&ldo;竹光晨露滑，池静夜泉生。&rdo;许如：&ldo;钟声凉引月，江气夕沉山。&rdo;真少陵也。行役绝句，有相同者。沈云：&ldo;惟有梦魂吹不断，月明犹自逆风归。&rdo;许云：&ldo;明月有情应识我，年年相见在他乡。&rdo;子逊先生与余为忘年交，论诗尊唐黜宋，失之太拘。有某少年，故意抄宋诗之有声调者试之，先生误以为唐。少年大笑。余赠云：&ldo;前生合是唐宫女，不唱开元以后诗。&rdo;

二四

松江王太守名祖庚，与乃祖文恭公同日生，故号生同。丁未进士，终身以不入词馆为恨。两子皆入翰林，而先生不乐也。与彭芝庭尚书，同出尹文端公门下。有《纳凉闻笛》云：&ldo;碧空如水净无云，斗转参横夜欲分。长笛不知何处起，好风偏送此间闻。江梅片片伤春暮，岸柳丝丝绾夕曛。曲罢无端倍惆怅，阶前凉露湿纷纷。&rdo;亦同余召试友也。

二五

学人之诗，吾乡除诸襄七、汪韩门二公而外，有翟进士讳灏、字晴江者，《咏烟草五十韵》警句云：&ldo;藉艾频敲石，围灰尚拨炉。乍疑伶秉箭，复效雁衔芦。墨饮三升尽，烟腾一缕孤。似矛惊焰发，如笔见花敷。苦口成忠介，焚心异郁纡。秽惊苓草乱，醉拟碧筒呼。吻燥宁嫌渴，唇津渐得腴。清禅参鼻观，沆瀣润咙胡。幻讶吞刀并，寒能举口驱。餐霞方孰秘，厌火国非诬。绕鬓雾徐结，荡胸云叠铺。含来思渺渺，策去步于于。&rdo;典雅出色，在韩慕庐先生《烟草》诗之上。又，《薄暮骤雨》云：&ldo;黑云留替西南来，狂飙挟势惊奔雷。夕阳仓卒收不及，划住半壁青天开。&rdo;句殊奇险。

二六

余自幼闻姨母章氏，嫁非其偶，时诵&ldo;巧妻常伴拙夫眠&rdo;之句，不知何人所作。后阅谢在杭集，方知故是谢诗。其词曰：&ldo;痴汉偏骑骏马走，巧妻常伴拙夫眠。世间多少不平事，不会作天莫作天。&rdo;

二七

从弟凤仪《旅店》云：&ldo;迎面有山皆客路，问心无日不家乡。&rdo;吕柏岩有句云：&ldo;天果有涯行易尽，家虽无路梦常通。&rdo;

二八

余知江宁时，和尹公&ldo;通&rdo;字韵云：&ldo;身如雨露村村到，心似玲珑面面通。&rdo;史文靖公闻之，笑曰：&ldo;画出一个尹元长。&rdo;

二九

长沙太守陈焱，陕西人，与余在苏州花宴甚欢。《口号》云：&ldo;此地若教行乐死，他生应不带愁来。&rdo;未二年，竟卒。然他生无愁，亦可知矣！

三o

某公子惑溺狭斜，几于得疾。其父将笞之，公子献诗云：&ldo;自怜病体轻于叶，扶上金鞍马不知。&rdo;父为霁威。所惑者亦有句云：&ldo;朝朝梳洗临江水，一路芙蓉不敢开。&rdo;又曰：&ldo;世间未有无情物，蜡烛能痴酒亦酸。&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