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轩在老爷子家呆了半个月,割麦扬场练就了一把好把式。
也没听到风声说南边打了,或者是没打。反正他是一天也呆不住了,就向老夫妇俩辞行。
他这一说走,老太太就巴巴地掉眼泪。
她这一哭,弄得程明轩心里挺不好受的。
老爷子用胳膊杵了下老伴儿,故作轻松地对程明轩说,“甭管她,你大娘这人就爱哭,大小儿走的时候哭,二小儿和三小儿走的时候她也哭,这不,都习惯了!”
老太太擦擦泪,转身进了里屋,收拾了一个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衣裳还有干粮,塞到程明轩怀里,“想走就走吧,谁都有家,谁家都有老的少的,咱心里头明白,等仗打完了,再回来瞧瞧咱们这老骨头。”
程明轩连连点头,在夫妻俩恋恋不舍的目光里重新踏上了归途。
一直往南,不知道又走了几天,程明轩终于听到了振聋发聩的枪炮声了。
炮火烧红了西天,以他短暂的、不完全的士兵经验,勉勉强强可以判断出一场昏天昏地的恶战就在离他不足三里地的方位!
天上没有月亮,远处炮火连天轰炸得到处尘土飞扬,所以他根本分不清是什么时辰,也看不清是什么地方!只好先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藏身,等天亮了军队撤了再做打算!
程明轩一连敲了几户人家的大门,大都没人敢应声,还有两家听见敲门声应了几声,一听是借宿的就直接从门缝里喊他赶紧走人了!他只好顺着一条巷子继续摸索着往里走,心说走能找个藏身的地方,羊圈也行,稻草堆也行,实在不行就睡桥洞下面。
然而,就在这条巷子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个小院子大门大开着,门口挂着几盏大红灯笼。
程明轩小心翼翼地走进大门,发现院子不大却十分整洁。轻步向院内走,可还没走两步,突然有舒缓而清亮的江南小调从正厅传了出来!
那声音似乎听着有些耳熟,或许,离家乡近了,是这乡音显得格外亲切的缘故吧!可转念一想,心里又不免生疑,这会是什么人家呢,在炮火连天的晚上,还能悠然地唱小曲儿?
“谁?”是一个女孩怯怯的声音。
从厢房的一侧突然冒出一个女孩,说时迟那时快,程明轩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上了那女孩的嘴巴,并将她带进了隔壁的厢房,向她说,“别怕,小妹妹!我不是坏人,见前面正在打仗,只是想借宿一晚上,明儿一早就走!”
那小女孩也就十二三的年纪,模样生得很俊秀,向他点了点头,程明轩这才放心地松开了她,“外面在打仗,你们家还敢敞着大门,不怕么?”
“这是九姑娘家!”
那女孩理直气壮地说,她打量程明轩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一丝畏惧的颜色,反而很轻松地口气,“一看你就是个逃荒要饭的,我们九姑娘素来心肠好,我就索性留下你吧!”
“哪个九姑娘?”程明轩皱了皱眉头问。
“秦淮河上的九姑娘呀!她以前可是花月舫的头牌呢!”那女孩骄傲地说,接着又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神神秘秘地说,“喂,你不要吵了,九姑娘房里有客人,是个穿军服的大官,你想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