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轩有些吃惊地打量这姑娘那张脸,费劲心思思索着,却始终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儿,就使劲儿摇了摇头。再说,她一个妓女,他也不可能认识!
“我们见过吗?小姐……小姐怕是认错人了吧……”
程明轩本能地向后退,她大概是把他认成哪个主顾儿了吧?别说他早就不是程家少爷了,就算是,程家大院也有家规,其中第三诫就是“不得花钱捧戏子,逛窑子”!
“程少爷!”
九姑娘这会儿显然有些激动,叫了一声“程少爷”把眼泪都叫出来了。
还真是旧相识?
程明轩仔细端详她这张脸,摇头,“你也是阜新城的?我怎么不认识你?”想当初,他是大户少爷,是爷爷指定的继承人,经常抛头露面,有人认识他也不奇怪。
九姑娘一把拉着他的胳膊,“我是徐大班里唱小曲儿的九儿啊,你不记得了吗?你结婚的那天晚上,你们家二少爷说我偷了他的银锁,是你把事情给压下的!”
九姑娘这么一说,倒唤起了程明轩的记忆,那年迎娶余兰芷的时候他是一百个不愿意,却也没能拗不过爷爷,只好大半夜从新房里逃了出来。正遇到在程家大院搭台的徐大班徐老板的干女儿九儿和二弟明辕争一个银锁。
可那时候,九儿还是个十二三的孩子,这晃眼,竟出落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难怪他都没能认出来!
“哦,怪不得有些眼熟呢!”程明轩笑笑,放下心来,既然是他乡遇故,至少今儿晚上睡觉有着落了吧。
“嗯,您坐下,咱们慢慢聊。”九儿听说他对自己印象,不觉喜上眉梢。
不一会儿,就备下了些薄酒和点心,和程明轩在室内的茶座上对酌。
清凉芳醇的米酒,香酥可口的点心,程明轩都已经几年没有闻到味儿,入口时,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滋味,竟然会觉得那么美妙。
“真好吃!”程明轩看到九儿只安静地看着他狼吞虎咽,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九儿一笑,“谢谢九姑娘盛情款待!不怕您笑话,自打被我二叔赶出了程家大院,我再也没吃上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程嘉禾把你赶出了程家,那……那你娶得那位少奶奶呢?”
九儿一惊,见程明轩的脸色黯淡下来,就宽松地向他一笑,知趣地说,“我不该问吗?那我就不问了!”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去年,我那老丈人爹逼着我写了休书,哎,都是过去的事儿!不提了!”程明轩举杯碰了碰九儿的杯子,落寞地说。
九儿向程明轩报以宽慰的凝望中,两人陷入了沉默,只是各自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程明轩长这么大,其实就喝过两回酒,头一回是和余兰芷同房的晚上,那个刚烈的女人刚一听说他想休掉她,就拿着碎碗片以死相逼,让他立马醒了酒。而这次,竟是在秦淮名妓梅宝九的房里“喝花酒”,他苦涩地笑了笑,叹道,“人生啊,到底还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发生和要发生?”
“是啊!”九儿大约是有些醉了,泪光闪闪地望着他,凝噎着,“老天爷怎么只会作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