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兰芷终于没有挨到过完年就给儿媳妇儿张琳摊牌了,这也是在以后的很多年里对整件事唯一后悔的地方,明知道张琳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最后连姐姐都死了,一心扑着程家大院来的,就是真心实意地把婆家当成了她自个儿的家啊,作为长辈她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不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欢欢喜喜在家过一个年再说呢!
可那会儿余兰芷只要是一想到英楠一个人在大山里,整个心都能掬成了一团,不把话说开,就像心里长了刺一样,让她魂不守舍,坐立难安。
程明轩一早就去了酒厂,余兰芷到灶膛里添了把火,就去叫儿子媳妇起床。按理说,旧社会所尘封的规矩,让婆婆一大早起来去为晚辈准备早饭多少有些不敬的意思,张琳刚来那天就很过意不去,老跟着余兰芷在灶台前转,可是余兰芷却不让她在意那些旧礼法,一来她还带着一个吃奶的孩子,二来他们小夫妻刚回家都摸不上那些家伙什儿。
张琳心里想反正这趟回来也呆不了几天,而今后还有的是机会孝顺老人家,也就随和了老人的心意,不硬争着忙活了。
余兰芷路过的时候,听见东厢房里孩子的哭声,就隔着窗户关切地问张琳,“张琳啊,孩子这是怎么了,老哭啊?”
“没事儿,可能是要长牙呢,牙床子痒得厉害了,就哭起来没完,不用理他!”张琳奶完了孩子,一边坐直了身子,一边匆忙地系着胸前的扣子对窗外的婆婆说。
余兰芷点了点头,又攥了下衣襟,“张琳啊,叫上英浩,一会儿到妈这边儿来,妈有事儿跟你们商量!”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哎!”张琳痛快地应了一声,听着婆婆的脚步声远了,就看向丈夫,“英浩,你说你妈找我们什么事儿,是不是咱们回城的事儿有眉目了?听着,她好像不大乐意似的,不会是黄了吧?”
看着妻子满心的忧虑,程英浩愣住了,他当然已经猜到了母亲要对他们说什么,却无法想象这一头冷水泼下来,他这平日素来温婉顺良的妻子会不会一下子如猛兽一般爆发呢。
如果这两个女人真要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他作为她们的丈夫和儿子该如何收场呢?
张琳在他发愣的功夫已经收拾妥当了,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看着他迟疑的目光,“怎么了,你?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程英浩站起来,收拾起茫然而紧张的神情,“没,没有啊。”
张琳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快点吧,别让妈紧着等了!这两天都是妈妈做饭,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对了,英浩,一会儿吃了早饭我想去社里看看,这快过年了,我想给爸妈扯上一身新衣服,这平时我们不在身边,都没人照顾他们,真是挺难的!”
程英浩点了点头,很庄重地说,“是呀,他们挺难的,张琳,请你答应我,要是我娘有什么事儿做的不好,或是什么话不对,你别怪她好吗?她一定是有她的苦衷,真的,我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母亲,一个了不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