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我在北境已经呆了两月有余。
时间能够改变些什么呢?
过去的十六年,我的生活仿佛是金玉锦绣一般。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不知人事沧桑冷暖,但也实在平淡无奇。过一天,甚至都可以预料到未来的几十年。无外乎嫁人,生子,相夫教子,老去,死去,长眠黄土。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也无不可,我并没有想改变它的意思。处在什么样的生活里都会有不如意的地方,这不是人力可改的。虽然我和阿澈一直想着远离皇宫,远离权欲纷争,自由畅游在山水间,快意人生。可是我们注定不能永远的这样过下去。在其位而谋其政,从出生开始,我们享受着的一切,都需要将来偿还。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永远不能把个人意愿放在首位。所以我不得不选择离开,所以阿澈不能无所顾忌的试图挽留我。所以……我们必须两地分隔,再见遥遥无期。
在我离开之后,我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梦寐的自由,再没有什么约束我,禁锢我。可是我却经常梦见那些日子,岸绿亭里,阿澈为我抚琴,为我煮茶,为我作画。我们一起读书,对弈,他的温言,他的轻笑,梦回之时总让我哽咽难言。
阿澈,你过得好不好呢。
你知不知道,北境其实是个很好的地方,这里的景色一点都不比禾沅差。这还有千灯湖,你知道么,萤火和星光,你一定会喜欢的。可是你不在呢,你不在。再美的风光都黯然。
阿澈。如果。如果我爱上了另一个人,你会不会很难过?
可是我们还能在一起么?我不敢再奢望了。有生之年,我还能再见到你么?我不敢再去想了。我知道,我应该不再念着你,我应该忘记一切,把关于你,关于曾经都当做南柯一梦。
我应该学着做一个平凡的女子,在家从夫,出嫁从夫,柴米油盐,相夫教子,平淡的过完这一生。
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能甘愿,我就不会这样为难。阿澈,你不要怪我。
我从房间里走出去,合上了门,像是,在向过去,向某个人作最后的告别。
我走到主厅里,对着父亲说:“爹爹,我答应了。”
爹爹皱着眉头问我:“月儿,我可以推辞你南里伯伯的,你不用勉强你自己。”
我低着头说:“本来这件事情也轮不到我做主,理当全听爹爹的。爹爹,南里轩很好,我并不勉强。您去回复南里家吧,就说我答应了。”
“月儿,”爹爹长叹了一口气,“如此,也好。”
我默默地离开。心里不是不疑惑的。
自上次在酒楼里撞见,又是数日过去。我再没见着南里轩,连夜里的笛声……也停止了。
然而就在昨日,南里家竟然派人上门提亲,聘礼之重,北境上至王室下至百姓无人不晓。
爹爹却只问我:“月儿,你的意思呢?”
我想了一晚,一夜未眠。
南里轩,你这是非要逼我下个决断了么?
若我拒绝,南里家颜面尽失,你我绝情断义。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么?还是说,你料定我不会拒绝,但你又拿什么来稳赢这一场赌局?
即便爹爹不说,有些事情我却未必不知。在北境,我们一家初来乍到,爹爹在南里家手下当差。虽然名为将军,可手中没有兵权的将军比个城门守卒好不到哪里去。就算爹爹让我自己决断,这些利害关系,我不能不顾及到。
如果这就是你的筹码,那或许还应该加上一条:我对你,真的有那么些许情谊。
可你逼我。你逼着我选择,你逼着我妥协。
那么,恭喜你,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