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已经炎热,顾妍知道萧若伊体质易汗,找了好几匹冰绡纱,就连嫁衣也是用的冰绡纱裁剪。萧若伊绣工不佳,顾妍就请最好的绣娘来绣嫁衣,她自己只需绣个红盖头便好,反倒空出了许多时间,和顾妍一道逛街道店面。
顾衡之参加春闱名落孙山,最近情绪有些低落,柳氏便安慰他说尚且不急,他今年十七岁,大好的年纪,柳氏亦不求他一定要如何出人头地,平平安安一生已是她所有的期望。
顾衡之想明白这个道理,便也不再执拗,三五不时跑镇国公府来,被顾妍以婚前不得见面为由赶了回去。
她想起来自己出嫁前,萧沥还翻墙进来见她,突然觉得自己对弟弟好像苛刻了点,于是后来干脆睁只眼闭只眼。
顾妍在宝华楼定制了几套头面,带着萧若伊去瞧瞧,还在二楼雅间上时便听到街道上的喧哗吵闹声,两辆马车对面相向,赶车的马夫正在争吵。
其实街道这么宽,完全可以由两辆马车并肩而行,可此时面对面碰上,任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好像只要退了这一步,面子就没了。
顾妍定定瞧了瞧,其中一辆马车上贴了“曹”字的徽标,而另一辆上贴的则是“顾”。
对于顾这个姓,顾妍下意识地有些敏感,尤其当那车夫对着另一辆马车中的人说道:“里头的爷,可是九千岁的妹夫,当今的皇上的老丈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着?识相的速速滚开!”
萧若伊凑了过来,神色十分不屑,“皇上的国丈不是姓张,他一个姓顾的,倒是有这个脸吹得起牛!”
顾婷已经身为顾德妃的事。萧若伊也是知道的,可顾婷那路货色,又怎么可能跟张皇后相提并论?
顾妍只淡淡瞥了顾崇琰那辆马车一样,微微扬唇,“人家的脸皮厚比城墙,乐意打着这样的名头,我们就干脆当做笑话来看就是了。”又微微瞥了眼对面那辆马车。摇了摇头。“何况对方的来头,也不小呢。”
“曹家?京都哪户姓曹的有权有势吗?”萧若伊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想不出来。
顾妍让忍冬关上了窗户。细细说道:“曹家倒不能说是什么大富大贵有权有势的人家,只不过人家有个好娘。”
奉圣夫人靳氏的儿子,正是姓曹呢!
一个是魏都的妹夫,一个是靳氏的儿子……真真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顾崇琰也就只有这点能耐,在民间霸行、借着别人的名耍耍威风了吧。
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大本事。顾妍一直知道的……
“好了,别人的戏就别看了,回去吧。”
顾妍招呼萧若伊,命人拿着新打的头面回府。
斜对面一扇窗户微开。一个青衫男子目送着二人的车马渐渐远去,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才将视线逐步收回。
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茶杯细细摩挲了一会儿。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随行的小厮不忍地瞅了眼主子,开口道:“王……公子。如今非常时期,您不该冒险出来仅仅为了见顾夫人一面的,若是被人瞧见了您的行踪,汇报给了谁去,咱这半年多来的成果,可就白费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一遍遍地把玩抚摸手里的杯子,往年里沉润温和的黑眸里,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了点别样的神色。
那是一种……欣喜并伤痛的情绪。
小厮叹了口气,“公子,您若是真的喜欢,等到我们事成之后,还怕得不来吗?”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就算是臣妻又如何?想要了还不能抢过来?
男人的脸一下冷了下来,凉凉地扫视过去,眸中隐含愠怒,一字一顿道:“你当她是什么?”
小厮霎时跪了下来,男人将酒杯径直扔到他脸上,在额头砸出一道红痕,杯盏落地,四分五裂。
男人尤不解气,抬起脚狠狠踹了他一下,这才拂袖离去。
小厮极少见他动这样大的火。
捂着刺痛的胸膛,望了望男人离去的背影,小厮也只得摇摇头。
王爷早就栽进去了……这么多年,极少见他在乎喜欢一样东西或是一个人到这种地步,哪怕她已经嫁为人妻,却还是让人注意着她的一切。
也越来越爱发呆了,时不时会在庭院里一棵老梅树下一站一整日,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即便王妃彩衣娱亲尽力搏他高兴,他也不过敷衍般地笑笑。
他不懂,天下女人这么多,信王殿下为何非要专注这么一个!
为什么?
为什么?
夏侯毅也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