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仁寿宫回去之后,弄溪病了一场。她一个人躺在偏僻的房间内,看着拔步床的床顶发呆。
先前那位皇后便叫她在这府上打探消息、和姜蜜争宠,她与她虚与委蛇着,在这夹缝间战战兢兢保一条命。好不容易熬到皇后死了,为何又突然来了一个太后?
怎么办?她到底应该怎么办?为什么那些人就是不肯放过她?甚至还要连累……
弄溪痛苦地闭上眼,青葱指尖紧紧揪住被褥。分明已是快要入夏的时候,她却感到彻骨的冷意。
待到夜幕降临,她终于动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看着眼前这间屋子,眸中满是茫然。
姜蜜待她不说多好,至少是将她看作一个活生生的人。
每季度的新衣裳,热腾腾的吃食饭菜,凡是定例有的,皆是一分不少地拨给她。在这府上,除了外书房等重要地方,她几乎不给自己设门禁。
当然,她也不会没脸色地去讨人嫌罢了。
可是如今,她却不得不……
弄溪神色灰败,缓缓腾挪到衣柜前,拿起一件半透暴露的衣裳换上。
她看着镜中自己雪山半露的模样,忽而捂住脸,小声啜泣起来。
……
谢知让今日散衙同曲怀英喝酒去了。
那厮不知道是怎的,非拽着他去一家酒肆喝酒,还抱着他的胳膊拉着嗓子嚎,引得路人指指点点。
谢知让脸都黑了,恨不能一脚把这糟心玩意儿给踹死。等他把曲怀英拖回他自己的小宅子时,天都黑了。
回家路上,他正巧遇上一位货郎先生在叫卖栗子。犹豫半晌,谢知让叫住了他。
货郎不认识谢知让,但他认得这身飞鱼服和这把绣春刀,一时心中很是紧张。
他搓了搓手,咽下一口发凉的唾沫,小心翼翼道:“大人叫小人,可是有何吩咐?”
谢知让便指着那栗子问道:“要一点糖炒栗子。”
货郎懵了半晌,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谢知让见他不答话,不耐拧眉,“不卖?”
“卖卖卖!当然卖!”
货郎打了个激灵,猛然惊醒,不断点头弯腰向他赔罪,而后拿起一包油纸,将筐里的糖炒栗子全给他装上。
“这是小人孝敬您的,大人您拿好。”
谢知让接过那一大包东西,有些嫌弃地捻起一颗黏黏糊糊的栗子,再次问道:“这甜吗?”
闻言,货郎心中讶异,但到底放松了些,赔着笑脸道:
“大人,保证甜!小人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种栗子的,十里八乡的,只要吃过小人家种的栗子,没人不竖大拇哥儿的!”
“您别看如今已经是五月份了,但是小人家里有套祖传的保存栗子的法子!放个一年还是甜的嘞!这些啊,都是去年的新鲜栗子,一准儿……”
谢知让听这货郎一张嘴嘚吧嘚吧说个没完,实在没耐心听,从荷包中取出一颗吉祥如意金锞子扔他怀里,而后转身走了。
货郎又懵了,傻愣愣拿起那颗精致的金锞子,抖着手将它放到牙边咬了一下。
见那金灿灿的如意笔锭上明晃晃两个牙印,货郎忍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