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实在听烦了,厉声叱道:&ldo;我还没死呢,你在那儿嚎什么丧?事情出都出了,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白绫还是鸩酒,本宫都不惧。倒要让天下人瞧瞧,皇上是不是真要为了那个贱人逼死皇后?&rdo;
她的话音未落,皇帝的身影便出现在殿门口。殿中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呆呆地看着皇帝,吓得头脑里一片空白,全都变成了木头桩子。
第59章
皇后是正宫,不必向皇帝跪拜,她缓缓起身,神色未变,如往常一般温和地说:&ldo;陛下请坐。&rdo;
她的话一出,那结呆若木鸡的宫人便活了过来,总管张罗着为皇帝捧了香茶过来,嬷嬷也是满脸堆笑,殷勤地将皇帝引到皇后旁边的上座。
欧阳铿坐下后,沉声道:&ldo;都出去。&rdo;
那些宫人全都不敢怠慢,马上退出大殿。刘福最后出去,与坤宁宫总管一起,将殿门关上,然后守在外面,听候吩咐。
金碧辉煌的大殿变得很安静,只有旁边的铜香炉中有一缕白烟袅袅而上。欧阳铿坐在那儿,看着对面的女子,岁月让她的容颜不再娇美,却增添了成熟的魅力。红颜虽然老了,可她拥有天下女子最尊贵的地位,因此她的脸上从来没有过凄惶,只是随着儿子渐渐长大,她的眼中有了越来越多的算计,这是任何一个做丈夫的男人都不能容忍的,更别说她的丈夫是皇帝。
欧阳铿的声音很平淡,&ldo;皇后有话要对朕讲吗?&rdo;
皇后怔了一下,原想着皇帝是来兴师问罪的,却没想到他居然会给自己讲话的机会,于是心念电转,长长地叹了口气,&ldo;皇上,这几日臣妾心绪烦乱,先是瑶儿小产,又受了风寒,跟着是瑾儿的小妾也落了胎,他现下还在路上,尚未返京,听说仍然病重未愈,臣妾担心两个孩子的身子,不免性子躁了些。今儿见日头好,底下的奴才又说起御花园的梅花开了,劝臣妾出去走一走,以免郁结于心,闷出病来。臣妾近日来一直忙着筹措母后大寿之事,也着实疲惫,便想去御花园松散松散。走到那里后,臣妾看见蔡大人,便想着既与他共侍一君,理应联络一下感情,皇上日理万机,若是有照应不到之处,臣妾也可帮忙料理一下,总不能委屈了他。可他趁着奴才们不在跟前,竟出言恶毒,先是扬言皇上会废了臣妾,立他为后,又威胁要灭了柳家和王家满门,要两家鸡犬不留,不但辱及臣妾,竟然还危及母后。臣妾的口齿又不如他伶俐,竟不知该如何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最后实在忍无可忍,这才起身想要去堵他的口。可这位蔡大人真是心思深沉,智计如海,臣妾还没碰到他,他已掉下软榻,滚下山去。臣妾如今百口莫辨,只能请皇上发落。皇上圣明烛照,切莫受jian佞蒙蔽。只要陛下龙体无恙,皇威无损,母后康健,长命百岁,臣妾便是死了,也合笑九泉。&rdo;
欧阳铿听她一口气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ldo;皇后好一张利口,一番话竟是滴水不漏。朕且问你,既是与文暄联络感情,那很普通,为何却要遣走两宫奴才?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rdo;
皇后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委屈,&ldo;臣妾想着蔡大人毕竞是朝中大臣,又是男子,如今在枕席间侍奉君上,怕他在奴才面前不便提及,这才想着将奴才遣走,方便臣妾与他说话。&rdo;
&ldo;哦?皇后倒是很体恤朕的大臣。&rdo;欧阳铿笑了笑,淡淡地道,&ldo;听说你许下承诺,包他一年之间做到当朝一品或入后宫为贵诏?&rdo;
皇后惊诧地说:&ldo;臣妾如何敢说这等糊涂话?无论朝堂还是后宫,自然是圣躬独断,臣妾逍旨就是了,万万不敢随口乱说。这是谁在造臣妾的谣?是想置臣娈于死地吗?天地明鉴,臣妾十六岁进宫,与皇上做了二十余年夫妻,一直恪守祖训宫观,几曾有过干政之举?&rdo;
她振振有词,倒让欧阳铿一时找不到破绽。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这才好整以暇地道:&ldo;皇后,朕当时看着你在亭中将文暄推下山去,跌落冰湖,那些候在山下的奴才们也都亲眼目睹。一个皇后,竟似无知村妇当街报泼,在奴才面前仪态仝无,还对朕的大臣动手。文暄身为臣子,心怀敬意,不敢反抗,只得任你推雅落山下,几乎摔死,你不但不感歉疚惭愧,反诬他有甚心计,令人齿冷。皇后,朕待你仁至义尽,让你生下一子一女,宠冠后宫,可你都做了些什么?朕不说出来,并不代表朕就不知道。今日之事,有目共睹,就算你舌灿莲花,也蒙骗不了所有人。你刚才不是说白绫还是鸠酒你都不惧?朕便告诉你,你还罪不至死,不过,皇后之位却是坐不得了。&rdo;
皇后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果她不再是正宫,最受影响的将是她的儿子。安王欧阳瑾不是长子,惟一能与太子一较高下的就是这嫡子的身份,若是除去欧阳拓,欧阳瑾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可一旦她不再是皇后,废后的儿子也就毫无地位,别说欧阳拓,便连惠嫔所出的小皇子都比不上。听到皇帝决意要废自己,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跪侧在地,恳求道:&ldo;皇上,臣妾只是激于义愤,这才失了仪态。臣妾愿去向蔡大人当面赔罪,乞求他的原谅。&rdo;
&ldo;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吧。&rdo;欧阳铿冷冷地道,&ldo;朕警告你,别再口口声声地诬蔑文暄,说什么他要灭柳家和王家满门,你怎么没再加上欧阳家满门?文暄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大臣,既没有大司徒那般位高权重,也不似廷尉掌管国家刑律,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以后再要编什么谎言来诬陷文暄,切记他的出身是商贾世家,而不是官宦名门。&rdo;
他直叱皇后胡编乱造,让她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皇后与蔡霖交谈时再无第三者在场,到底情形如何,他们两人各执一词,只要皇帝选择信蔡霜而不信她,皇后便无计可施。她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眼泪忍不住簌簌而落,&ldo;皇上,请您看在我们夫妻二十余年的情份上,看在瑾儿、瑶儿的面子上,原宵臣妾这次的过失,臣妾保证今后再不会犯。&rdo;
&ldo;起来吧。&rdo;欧阳铿微微皱眉,&ldo;你好好闭门思过,朕自有分寸。&rdo;说完,他不再想再听地的辩解哀恳,起身便走。
&ldo;皇上……&rdo;皇后哭着叫他,却留不住他大步离去的身影。
这天在皇宫里发生的事很快便传遍后宫,接着传出宫去,朝臣们人尽皆知。这天下午,进宫来求见皇上的大臣络绎不绝,有柳系的,有其他派别的,还有忠君保皇党的。众臣或直抒胸意,或婉转隐晦,有的弹劾柳家弄权,有的指责皇后跋扈,有的以&ldo;子女迭遭不幸&rdo;为皇后辩护,希望皇上网开一面,有的强调太后六十大寿将至,此时不应出现让她老人家不快的事情……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欧阳铿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却没有给出一句准话,晚上却将柳仕逸召进宫中用膳,席间听了他对几个案子的分析,然后闲闲地道:&ldo;待太后寿诞之后,你父上表致休,联打算由你接替你父的职位,开任大司徒。&rdo;
柳仕逸大惊,&ldo;臣不敢当。&rdo;
&ldo;当得起。&ldo;欧阳铿微笑着说,&ldo;你铁面无私,刚正不阿,这是朕最赏识你的地方,至于其他方面的历练,做着做着就有了。再说,有朕在,你还怕什么?&rdo;
&ldo;臣……&rdo;柳仕逸垂头想了一会儿,轻叹一声,&ldo;皇上,臣深觉愧对蔡家,最好陛下将臣仝家贬为庶民,才对得起蔡大人于万一。&rdo;
&ldo;你这是什么话?&rdo;欧阳铿不悦,&ldo;你应该看得很清楚,文暄并没恨过你,冤有头,佳有主,不关你的事,你别抢着背黑锅。&rdo;
&ldo;臣既为人子,理当尽孝。&rdo;柳仕逸很痛苦,&ldo;臣原想着一生尽忠职守,上报君恩,下报黎民,可……万万没想以,臣的家人当年竟会……臣一想起蔡家无辜的八十余人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蔡大人宅心仁厚,不迁怒微臣,可……他越是这样,臣越觉无颜以对……唉……&rdo;
&ldo;你只要严谨办案,没有偏私,就对得起文暄了。&ldo;欧阳铿沉声道,&ldo;现在不是纠缠这些小节的时候,你加紧办案,尽快审结,但要切记,万不可忙中再出错。&rdo;
&ldo;是,臣明白,臣遵旨。&rdo;柳仕逸这才暂时放下心中重负,打算出宫后便回衙门挑灯夜战。
欧阳铿用完晚膳后便不再见大臣,而是回了乾安宫。
蔡霜仍然高热不退,晏九和腊八也都受了风寒,咳嗽连连。太医不准他们在蔡靠跟前侍候,怕病气过给蔡霖,更加重他的病情。初五便一直守在蔡霜身边服侍,乾安宫的几个大太监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寝殿里,亲手端汤递水,殷勤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