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友琴拍了一系列的照片,期间不停的跟校方联络。她并没有骗家里人,这是她的毕业设计没错,只不过更是替学校扬名的机会。她可能得个高分,头筹却必须让路。不过她所求的原本也只是余文佑的清白和对熊安民的惩罚,名气什么的,年轻如她,的确可以很洒脱的视为浮云。青春无价宝,她有的是机会,所以更加不能忘记目的。拍完照片马不停蹄的奔回学校,家里没有电脑,单凭手机做不了大事。清早出发,抵达学校已经是下午六点。来不及休息,随便拆了一包饼干对付了才借了同学的电脑就开始编撰文章。
两篇文章,一片是对媒体痛心疾首的怒斥;一篇是仡熊村记事,都是给系主任代笔,也是与学校做的交易。没有什么比依靠有一定实力的平台更捷径。熊友琴的学校是一个三流本科,能有义正言辞指责部分媒体毫无节操,并在网络上表达所谓传媒的责任,并向全部网友展现“他们”是多么辛勤的实地考察,简直是业界良心、教学楷模,代价不过是需要运营一下,很划算的生意。重点是即使失败,也没有什么损失,眼睛一闭,把责任往熊友琴身上一推就行了。熊友琴嘴边挂着一丝冷笑,毕业后必须改行,传媒真是烂透了!去掏大粪都比他们干净。连续工作了四五个小时才算大功告成,用邮箱发送到系主任孙同方的邮箱里。
次日清晨,熊友琴带着资料敲响了系主任孙同方的办公室大门。孙同方是个矮胖的男人,年约40岁,很会混的一个人,是系主任也是学校的党委委员。见到熊友琴进来,笑的像个弥勒佛:“啊,是熊友琴啊,资料就准备好了?”
熊友琴点头:“孙主任早上好,昨晚我发给您的文章您收到了没有?”
孙同方一脸惊讶:“哎呀,我没收到呀。”
呵呵,收到了懒的看吧。熊友琴早有准备,拿出u盘对孙同方说:“大概是校园网又抽了,幸亏我带了一份。”
孙同方随意笑笑,接过u盘拷入自己电脑,快速浏览了一遍后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要体现出媒体实事求是的精神。不过你这篇介绍仡熊村的,怎么以我的角度写的?呵呵,你一个人去的,当然要写你自己。”
熊友琴甜甜一笑:“没有主任哪有我?主任忙于工作,还不忘挽救行业乱况,我早就佩服的不得了了。再说装备也是主任借给我的,要不是太忙,主任也一定会去现场考察的啦。还是主任指导我怎么做的呢,我不过是跑腿而已,哪好意思冠名。”
孙同方再次扫过文章上“看到媒体上匪夷所思的消息,我满心疑惑的带着出生于仡熊村的学生熊友琴进行现场查问”的语句,又看对方的脸色毫无不快,满意的点点头,心想这学生ting上道。印象一好,态度越发和蔼:“我记得你没有电脑吧?怎么写的?”
“我们宿舍有几台电脑,”熊友琴笑道,“同学们都很支持我。”说毕羞涩一笑,“常听您还有老师们的教导,大家都想为一个良好的环境出一份力呢。”
孙同方哈哈大笑:“学生就是好啊,心中充满了理想。我们老咯,老咯。”
“哪有!”熊友琴故意撅着嘴道,“我们都说您像邻家大哥哥,”掰着手指数着,“脾气又好啦、知识又丰富啦、讲课又讲的好啦,哎哎,我们班的男生都说您简直不给人活路!”
“看你们把我说的,”孙同方故意板着脸,嘴角的笑却怎么都掩盖不住,“媒体人员用词可不许这么胡来。”
“千真万确,您说的,必须实事求是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熊友琴暗自想着,说两句漂亮话又不会死,说呗。
熊友琴拍马屁的功夫还不够到家,不过是个人都喜欢听好话,她又还年轻,孙同方自然听的顺心。说话间就把第一份发表了,又嘱咐熊友琴道:“别的风声先别漏,媒体操作要有节奏感。等我这边先把气氛炒起来,再发第二篇。保管效果好。我知道你们村的人想找回老师,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静观事态发展就好。”
熊友琴忙点头:“听主任的,我们懂什么呀,没得坏事。”
孙同方倒是真心实意夸了一句:“文章写的不错,ting煽情的。”
熊友琴扯了扯嘴角,你丫才煽情,老娘是真哭着写完的谢谢!那是她老家,要不跟她相关,她还能写的更煽情点儿。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怎么写都不满意。唉……
与孙同方道别后,熊友琴又开始后续工作。在仡熊村录的视频并没有交给系主任,也暂时想不好怎么使用。同时要熊世兴注册账号去ding贴,争取多点袭击。学校的影响力大过她个人,何况资源不用白不用。至于她自己的立场,连同村里几个年轻人用实名说一些余文佑的琐事。转发量可能低,但等民众反应过来时,最真实的姓名最真实的内容会作为绝佳的证据说服更多人。
孙同方也在运作着,非常好的出名机会。名利始终相关,这回他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不管是将来干点什么,一场网络反击战都是资本。他有钱,就比熊友琴直白多了。先利用自己系主任的威望发帖,学生胆敢不转?同事也不好意思不转。等了半天,熟人转的差不多了,水军紧接着上场。到晚上形成一定效应后,再满含深情的发了第二封关于仡熊村具体情况的微博,时间为周五下午五点半,正是大家下班坐车的时间,并晚间有大量的空闲掐架,想来效果很不错。
熊友琴一直在宿舍盯着事态发展,借熊友琴电脑的舍友迟巧楠在一边坐着,等的无聊,便开始闲扯:“我一直忘了问你,这个余文佑老师是不是那一年寒假你发的最帅乡村教师?”
“嗯。”
迟巧楠撇嘴:“都没看清脸!”
熊友琴笑了:“我那破手机的像素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空介绍你们认识。我回家的时候还顺便联系了他一个朋友,说他现在就在玉明市。”
“唉!?”迟巧楠来了兴趣,“我要看我要看,看看把你迷的七荤八素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舍友于珊从chuang上探出头来:“帅哥吗?我也要看!”
微博界面闪了一下,熊友琴点击,就看到了孙同方的第二篇微博。迟巧楠立刻点开长微博仔细阅读起来。才看开头就赞:“你们村小学好漂亮,好有民族味道!苗族建筑都长这样?”
熊友琴努了努嘴:“继续往下看。”
于珊也跳下chuang一起看,正好看到了第二张对比图:“我去,这是学校吗?危房吧?”
熊友琴叹气:“在余老师拉来赞助前,房子就这样。不单房子空,老师也没有。”
迟巧楠拉着两张照片对比,点点头:“你们村那个熊安民真不是人!”
“更不是人的还在后面呢。”
迟巧楠继续往下看。照片体现的场景特别静,因为没有主人公;但是也特别丰满,因为那些端正的字迹。熊友琴甚至找出了余文佑不停修改教学方案的计划书和记录着每一个孩子的品性特征以及如何才能教育好这个孩子的手书。两位舍友连连感叹。看完仡熊村小学,照片开始展示现在仡熊村的孩子们的求学之路。运气特别好,熊友琴回去的那几天下雨,一条小溪流涨水,初春的带着寒意的日子里,孩子们脱了鞋袜淌着冰凉的水,由大小孩牵着小小还举步维艰的挪过。长长的路程终于走到尽头,展现在人眼前的是比以往仡熊村的学校好不到哪里去的教室。雨雾蒙蒙,风景很美,观众却很心酸。至晚间,一群孩子原路折回,到家时天都黑了,母亲们在村口眺望着自己的孩子。大约能勾起不少人的慈母心常。最后一张照片,正是整个事件的主人公熊远背影,他在仡熊村已经人去楼空的小学里擦着桌子上的灰尘,黑板上还留着大家都不舍得擦去余文佑留下的板书。图文并茂,娓娓道来。迟巧楠都看哭了,用袖子擦着眼泪说:“太惨了,我都不知道现在还有人这样去读书!好惨,你们村有没有账号?我要捐款!一定要捐款!”
熊友琴苦笑:“我们要老师,不要钱。”
“不可以把老师请回去吗?”迟巧楠道,“他们可以去闹教委,我们也可以去闹啊。”
于珊嗤笑一声:“换你,你还愿意吗?看他的教学记录,哈!教学范围内根本没有英语,他居然教成这样!基本没什么休息吧?结果到头来被人倒打一耙,换我一辈子都不想当老师了好吗!”
熊友琴缩缩脖子,都不敢说他们村的长辈甚至动过主动撵人的念头。
在水军的运转下,不过八点,转发量已经可观。近来因媒体习惯性断章取义,也有很多网友开始冷静观察,通常要等事态发展几天再评论。网上开始逐渐出现“果然有反转”、“靠!熊安民是诈骗啊!”“到底哪个是真相?”的说法。熊友琴和她的兄弟姐妹们开始挑有争议的话题掐架。渐渐的,余文佑的同学也自觉加入进来。毕竟他们是一个学校的,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母校受辱。最开始不敢吱声是不知道情况,现在既然有反转,华夏师范的历届关注此事的人开始疯狂转发和反击。渐渐的,事情开始了一面倒,余文佑却始终不露面,任何媒体都联系不上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就在此时,熊友琴接到最新消息。勾起嘴角,发了一条字数不多的微博:“警方正式对熊安民诈骗展开调查!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网民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