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萨米人见面的时间很快就安排好了,但出发前又生出了宁安意想不到的问题。
绵延了几日的阴雨停下了,乌云还停留在天空中不肯散去,却也没有下起雨来,城堡外的草场上,还弥漫着被雨水洗过的青草香味,这天算不上好,但也勉强可以出行了。
宁安这天起得很早,窗外是灰色的,能够看到湖中大船的虚影,但再往远处的山尖,就望不到了,他平日里睡觉也在校长室里,为自己特意准备了一张舒舒服服的天鹅绒大床,起床以后就用魔法收起来,也不嫌麻烦。
洗漱过后,沿着火把点亮的楼道,踩着坚硬的石头地面,从四层一路向下,来到一楼大堂,长桌上其他人已经开始用餐了,宁安竟然还是起的最晚的一个。
一定是在洗漱上花费了太多时间,我明明是起的很早的,外面天不都没亮吗。
宁安默默地催眠自己,径直坐到餐桌旁,随意地拿了几块儿小圆面包,淋着酱汁有拳头大小的肉丸到自己盘子里,小口小口吃起来,他还在餐桌上看到了昨晚剩下的煎猪排与羊肉炖白菜,看样子德姆斯特朗还是有着优良的节俭传统的。
“我们和萨米人约好的时间是几点?”
宁安一边用小刀把肉丸子切成小块儿,一边问忙碌的连饭都顾不上吃,在餐桌上整理文件的帕尼?斯塔尔。
“上午,萨米人会在赫尔曼斯克的村镇里等我们。”
帕尼头也不抬地回答着,他左手从面包筐里抓了块儿面包塞入口中,右手持着羽毛笔在眼前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目光须臾不离。
宁安好奇地抬头张望了一下,发现上面写的似乎全是下学期的招生事宜、入学规划、还有课程安排,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他一阵头晕,打了个哆嗦坐回去,宁安再也没有兴趣多看一眼。
这种事情如果让他来做,不知道该有多头疼,还好有帕尼和克劳奇这样的帮手,他们似乎在文书和安排布置工作上有着独特的天赋,再加上莱纳斯、尼尔斯、艾德里安这些人都能帮得上忙,下学期的工作布置似乎也进行得有条不紊。
至少帕尼从来没有和他表示过会出问题,虽然难免偶尔会有口头抱怨,诸如“太累了、要忙不过来了、能不能不让萨曼莎每天在他面前晃,打扰工作”这样的不和谐杂音——总体上宁安认为是进行顺利的。
再过一阵子,贾森?路德维希也会来帮忙,等他处理完在德国魔法部的工作,就会正式加入德姆斯特朗,成为下学期德姆斯特朗的变形课教授,届时宁安身边又能多些可用的人手,雷奥哈德、荣格、法比安这些人,终究还是要忙着部里的事,下学期德姆斯特朗会开放招收之前没有地方入学的德国巫师,其间还有不少宣传或是接洽的事物要处理,德国魔法部每天的工作可是很忙的,和挪威的纳斯?李、尼尔斯?阿贝尔这些清闲的人没法比。
“伊戈尔,这次你和我去一趟吧。”
宁安把视线投向在他左手边的长凳上坐着,慢悠悠吃着三文鱼片的卡卡洛夫,听到宁安的话,他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来。
“可是……”他稍显不情愿,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我……不能离开城堡的呀……”
“还是我陪您去吧!”萨曼莎砰地把刀叉拍在桌面上,一下子站起身来尖声说道:“这样的胆小鬼即使出去了,也只会给主人丢脸——”
卡卡洛夫脸色很难看,被一个后辈如此奚落,他面子上很难过得去,尤其是萨曼莎不知为何总是看他不顺眼,三番五次地嘲讽,讥笑他,没少说出让他下不来台的话。
但无奈这次是他在推辞宁安的要求,卡卡洛夫可不太敢触怒宁安,虽然还不是宁安的手下,可一来他为了躲避食死徒,托庇于宁安身边,二来这些日子的相处,也算是见识了宁安的势力,更加不敢惹怒他。
聪明的卡卡洛夫当然知道,宁安的势力未必就不如食死徒,比起元气大伤的食死徒,说不定宁安还要更强一些。
所以他只是狠狠地瞪了萨曼莎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谁知道萨曼莎也毫不退让,同样死死盯着卡卡洛夫,不屑地呸了一声,“懦夫——”
“好了。”
宁安制止了萨曼莎,烦闷地揉了揉额头,他让卡卡洛夫陪他去,是因为需要一个了解萨米人的巫师,这里没有比呆在这儿至少十年的卡卡洛夫,更了解情况的人了。
沃尔特坐在萨曼莎旁边,他伸手拉了一把,萨曼莎这才悻悻地坐下,这样的剧情似乎每天吃饭时都要上演一遍,众人都快要习惯了。
“伊戈尔——”宁安放下餐刀,抬起头看向他,
“如果你担心食死徒的话,我想那完全不是问题,他们不会这么快就盯上你的,况且暂时也没人知道你还在德姆斯特朗,这次出去你也可以稍微化化妆,掩饰掩饰。”
卡卡洛夫的面色十分为难,他无意义地划拉着手里的叉子,在盘子上不发出声音的拨来拨去,干燥的嘴唇伸舌头抿了一遍又一遍,显得很不情愿。
“我不是在请求你,伊戈尔——”
宁安声音低了八度,礼堂中好像一下子凉了起来,餐桌上的几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帕尼不看文件了,莱纳斯和尼尔斯兄弟放下手里的面包,冷冷地瞥向卡卡洛夫,克劳奇不动声色,但也抬起头,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萨曼莎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兴冲冲地将魔杖握在手里,舔zhe嘴唇仿佛只要宁安再说一个字儿,他就会上前给卡卡洛夫来一发毕生难忘的钻心咒似的。
这一次沃尔特没有拉着他,他仍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那张丑陋、扭曲还带着疤痕的脸,阴沉的望向卡卡洛夫,不如萨曼莎那般张狂,但却更加冰冷、无情。
卡卡洛夫低头看着桌面,一丝冷汗从他的额头顺着侧脸滑落下来,一直淌到脖子上,凉飕飕的,迫使他寒毛根根倒竖过来。
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下子被几十条毒蛇盯上了,他明白,宁安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如果自己再试图拒绝的话,可能以后就不会再有像现在这样按照自己意志活动的机会了。
他相信在座的不止一个人能够熟练掌握夺魂咒,旁边气势汹汹恨不得跳起来的萨曼莎是因为使用不可饶恕咒而被关进阿兹卡班的,这一点卡卡洛夫是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