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培风咬咬牙,迅速作出一个重大决定,“菱儿,明早我就派马车送你和孩子回祝王府,你们先在那住一段时间,安安乐乐活泼,知道娘回来是肯定要日日围在身边,万一不慎碰到就不好了,而且孩子的事瞒也瞒不住,老王爷、老王妃早晚要知道。
你不必担心他们对孩子不好,不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就不错了,等孩子和那边熟悉了,我即刻便让白月接你回来,让那边奶娘看顾他们。”
“哎……”‘菱儿踌躇半晌,“奴婢倒不担心老王爷、老王妃对孩子不好,就是惦记小姐这里。”
“你放心,本世子定会寸步不离看顾在心儿身边,悉心照料她,让她尽快好起来。”
“那二少夫人那里……”莲雪的歹毒她可是见识过的,就算疯了、傻了,她还是会心存顾虑,毕竟涉及到小姐的命根子,还是谨慎些为好。
祝培风一摆手,“她现在已经不是二少夫人了,你不必再这般称呼她,明早回去我给你写封信,交代爹把她送走,这下你放心了吧?”
琢磨琢磨……菱儿最终还是点点头,“那就一切听凭世子爷安排吧。”
“嗯。”祝培风这回满意了,整理下袖口,又回头问白月,“你闻闻……爷身上还有血腥气吗?”
他知道,心儿一向最讨厌这种味道。
白月探过脸认真嗅嗅,马上摇头,“没有,您身上都是檀木香,好闻着呢。”
祝培风终于放心,推开门走进房内,可却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怎么说呢……因为太怕看见她虚弱又伤痕累累的模样了,简直像是在他心上剜肉。
在太守府发现她的景象,已经成为刻在他脑中的噩梦,无论如何挥之不去,他本是不怕血的,然而当看见心竹浑身湿冷躺在血泊中,他却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甚至险些晕厥,完全要依仗林丛搀扶才能走过去。
踌躇片刻,他还是克服障碍,缓缓来到床边。
还好、还好……现在的心儿已经干干净净,换了新的的中衣,头也梳得光滑平整,每根手指都缠着雪白的纱布,以不复几个时辰前那般凄惨狼狈,只静静躺在那,睡的格外香甜。
他坐于床边,先俯身用唇在她额上试了下温度,发现烧确实退了许多,才细细端详起她的面容,可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在她半肿的面颊亲吻了几下,因为实在需要做些什么,来证明她还活着、还安安稳稳躺在自己怀中。
心竹啊……心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多害怕失去你?是我的错,没把你照顾好,让你白白遭了这些罪不说,还在那么痛苦的时刻依然小心翼翼护着肚里的孩子,可你不明白,若没了你,我要他还有何用?
心里念叨着这些,再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祝培风发自内心忏悔,愧疚之情更是溢于言表,都怪他……一步错步步错,自松口让莲雪进门,就无形中把他和心竹推向了痛苦的深渊。
他怕了、真的怕了,根本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短短一日,便仿佛已经苍老了十岁,经过这次也终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高官厚禄不过身外之物,都不抵与心爱之人此生常相厮守。
缓缓……他将头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只属于她身上特有的淡雅香气,可呼出的时候,眼泪也随之落下,一滴、两滴、三滴,最终成串、成行。
他的小姑娘,跟个小娇气包一样,儿时不小心磕了碰了都会让他哄上好一会儿,“呼呼”半天还会嚷着喊疼,让他心都化了,恨不得放在口袋里,以后再不让她受伤,可昨日……她有想过他吗?有没有很害怕?被夹手、被扇巴掌时,她一定很痛吧?
想着这些,祝培风肝胆欲裂,浑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真的感觉很心疼、很心疼,宁愿替她承受比这多十倍的痛苦,只求她能安然无恙。
忽然……脸上似有什么东西拂过,他一僵,蓦地抬起头来,甚至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就看见心儿已微微睁开眼睛,用迷蒙的视线看着自己。
他激动大喊,“心儿……”可却不敢去握贴在自己脸上的手。
“培风,你、你哭什么?”她问,嗓音是一贯的温柔,却略带了些沙哑。
“我……我吵醒你了吗?那我不哭了,心儿好好睡,睡着就不会疼了。”
她摇摇头,断断续续开口,“没……吵醒我,只是……真的、是你吗?还是,我又、又出现幻觉了?”
幻觉?她曾幻想他出现过吗?那时一定很绝望和无助吧,所以才会幻想他出现了。
祝培风难过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深吸几口气,待强忍住那波汹涌的情绪,才万分轻柔摸摸她的脸,“心儿感受一下,现在是真的我,不是幻觉,为夫把你救出来了,宝贝好坚强,一直坚持到我去救你,孩子也好好的,再也没有比心儿更厉害的女人了。”
她虚弱笑了一下,“那就好,我、我当时好疼、又好冷,就看见你……穿着我最喜欢那身……水蓝色的袍子,过来抱我,可不一会儿……你又消失不见了。”
他小心翼翼捧起她的头,搂进自己怀中,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满面泪的模样,可哽咽的嗓音却出卖了他,“这回我不会再消失了,还会一直一直陪在心儿身边,再不让别人碰你一根指头,心儿……为夫把太守府给灭了,算是替你报了仇,接下来你只需好好养病、好好养胎,等再办了莲贵妃,咱们就带着安安乐乐回扬州。”
“嗯。”她神志迷迷糊糊的,具体也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好想睡,可说了这些话,又感觉嗓子干涩难忍,就嘀咕出一个字,“水。”
祝培风片刻不敢含糊,立即起身倒了杯温水过来,先用嘴含住一口,才缓缓哺到她口中,心竹如久旱逢甘霖,急切吸吮着他口中的液体。
就用这种方式,他一口一口喂她喝下满满一杯,可她好像还没解渴,又追过来含住他的唇。
这种在无意识中全心信赖、又格外亲密的举动,总算让祝培风千疮百孔的心得到些许安慰,他缓缓回吻着她,还不敢太冒进,只能用含糊的唇齿安抚,“乖宝宝,你现在需要多休息,明日等你醒来,为夫一定穿上那件你最喜欢的淡蓝色袍子,让你看个够,好不好?”
“嗯!”她闭上眼睛点点头,“培风,那……你别走,陪着我,也不许再哭了,因为……我也一样心疼你啊!”
“好,不哭,都听心儿的”他胡乱抹抹脸,“安心睡吧,为夫哪也不去,就在这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