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间隔着不少人,朱棣也只是瞥了我们一眼便被人簇拥着离开了。我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徐辉祖淡淡的看着我,若无其事的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我转身往外走去,徐辉祖跟了上来,“干嘛啊?”
“回屋了。”
“为什么回屋?”徐辉祖明知故问的问道。不过他这么一问,我还真回答不出,难道说刚刚被朱棣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所以我不能再去吃喜酒了吗?“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了,你愿意回去造个壳缩起来,你就去吧。”徐辉祖接着说道。
我不服气道,“什么叫我造个壳缩起来?我这不是不愿意惹火上身吗?你没事好好地把我举起来做什么?我用得着你举吗?我一个翻身……”我指着顶上的房梁,气呼呼的道,“我一个翻身我就上去了,想看什么看不见,用得着你举吗?”
徐辉祖见我恼羞成怒,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哎哟哟,哈哈哈!”
我转身端起一小杯喜酒,气呼呼的喝了下去,“你瞧,我今儿一天都在这里蹭吃蹭喝,谁要造壳当乌龟了,我又没干亏心事。”
“好啊!”徐辉祖却不似我这般斯文,直接端起酒壶,“趁着主人家酒好,咱们好好地喝两杯。”徐辉祖一贯在金陵的风月场中混迹的,酒量非常好,饶是我也算不错,也不敢与他太过拼量,不过是找了个位子坐下,搛起几块糕点填着肚子。徐辉祖笑话我,“姐姐府里这只是茶酒,袁府里今日才是热闹呢,大鱼大肉的供着,你等会儿不过去吗?”
“我当然不能过去。我们是女方家里的女眷,能得到允许到前面粘粘喜气就是很大的荣幸了,再往别人府里去岂不是僭越,给人知道了不大好。”
徐辉祖挑眉道,“听你这么一说,连我也懒得过去了,珍馐海味我又没少吃了,到那边去还得端着舅爷的架子,就连闹洞房也会显得为老不尊,不自在。”
我苦笑,“这可是你自己不愿意去的,别到最后算我头上。亲外甥女儿出嫁,舅舅竟然不去主持大局,到时候又要落下诟病的。”
“有增寿在那边呢,你当真以为我不识大体不顾大局吗?”
“二公子?”我吃惊道,徐增寿乃是徐达的次子,徐达逝世后,徐辉祖继承了爵位,受封魏国公,而徐增寿,几年后也会被封为定国公,一门二公,这在明朝只有徐家这么一家,其中当然还有一大段故事,现在我也不知道哦这段故事是怎样。但是对这个徐增寿,倒颇想一睹风采。
徐辉祖斜睨着我笑道,“是啊,你都说了,外甥女下嫁袁家,我们做舅舅的怎么能不来?怎么,你想见见我这弟弟?哈哈,增寿也是英俊神武,只是有些年少老成,还有,他不似我这般漂泊不定,早就娶了妻子啦,小毛头都已经有了两个。”
“呸呸呸,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把我当做那一群夫人太太了吗?以为我见到年轻小伙子就要给他张罗婚事吗?”
“我不怕你着急为他张罗婚事,我怕增寿太过迷人,你要把持不住啊。”徐辉祖没好气的说道,戏谑不堪。
及至现在,我也分不清他是天生浪荡呢,还是故意做给朱元璋看的,如此装疯卖傻。中午,燕王府里几乎就已经清净了,除了一些女眷基本上都赶到袁府去吃酒了。平日里难得上一次桌子的丫头们都出来了,一派喜气洋洋,非常和乐。
我坐在这里一上午,早就酒足饭饱,本就不喜欢热闹,我便借口往后去了。徐辉祖已经醉眼斜暘,懒得理会我,依旧留在前面吃酒。
我本想溜回屋中,不料酒气上头,一时间迷迷糊糊竟走到从前居住的地方。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门口,一时感触,索性往里走去,想看看从前的屋子。果然,这里一直没有修葺过,残垣断壁,墙壁漆黑。床褥桌椅早就变成了一堆木炭。只剩下弹琴的那架长案还剩一半,上次回这里的时候,我看到朱棣在此徘徊……
想到此处,我有些惘然,还想多驻足一会,一阵清风吹来,头脑清醒一些,便退了出来。难得府内没有什么人,又伴着徐徐清风,我干脆多走了几步,没多久,竟又到了诚意伯所在的那个道观。两年未至,道观更显破败,门前杂草重生,想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进来之后,朱棣对我那样大火,我不敢再往里去,转身准备离开,没想到院门忽的打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站在门口对我笑着招手,“料得今日有贵客降临,老身等了许久啦。”
我回头一看,那人不是诚意伯又是谁?虽是不敢沾惹,可是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亲自出门迎接我,我岂有不进去的道理?我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对他拜了拜,“道长所说的贵客难道是我?真是折杀我。”
诚意伯微笑道,“贵不贵,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说着,他指了指天,“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说了算。”
我跟着他往里走去,院内还是和以前一样,修葺得整整齐齐,清清雅雅,树下是一张石桌,两个石墩子,石桌上刻着横竖线,正是上次看到他与朱棣下棋的地方。诚意伯自己先坐下,又让我坐到从前朱棣做的地方。我脸上略微有些发烫,单手竖起,虔诚的问道,“道长等我,可是有什么醒世之言交代,指引我走出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