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太晚了,我想睡了。”我疲倦对朱棣说道。
朱棣淡淡扫我一眼,“做什么这样累?”
“……去园子里逛了逛,看月亮……”我指了指中空的明月。
朱棣“哦”了一声,“今年的月亮一般般,并不怎么圆。”
我好容易才缓过神儿来,朱棣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是极少见的情况,“王爷,夜深了。”
“你今天一直赶我走。”朱棣似有意又似无意。“是有什么心事吗?给我说说。”
“没、没有。”我摇摇头,“就是累了。”
朱棣的眼神变得冷冽,“那你歇息吧。”
空空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独自吞噎着父亲已经不在人世的苦汁。本事月圆人圆之佳节,我却得知这一一个消息,在这里,我真的是举目无亲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是蔫蔫的,直到第四天,稍微有些精神,才托宝儿给我带了些纸钱进来,又装了一袋子散香,独自一人悄悄找了个有花有水的地方,将香点上,把那些纸钱烧了起来,双手合十默默祷祝,希望在天上的爹爹能够听见。因为大院子里都十分忌讳烧纸钱这样的事,所以我挑选的地方极其隐蔽和偏僻,方圆半里之内都不会有人出现。我便坐在这水流边默默地看着水面上的纸钱混着落花一点点的往外流去。希望它们能流到爹爹所在的地方……
“王爷心不静,选这个时候钓鱼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远处忽有声音传来。我迅速的将烧剩的纸灰和香囊全部一卷收了起来,躲到一座假山之后,想着趁来人不注意便迅速离开。
“正是心不静,钓鱼考验的乃是耐心,本王的耐性还需要练练。”朱棣的声音依旧是那样不温不火,我心中惊叹,朱棣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老身年轻时也与王爷差不多呢,不过在这燕王府一隐便是十九年,已经什么棱角都没有了。看待任何事都是圆滑的。人活在世,无非是保一条命,保一家人罢了。”老者的声音苍哑而深邃,说出的话透露出一生的玄机----正是刘伯温。我大为惊讶,自我来到这里,虽说见过他几次,但是他本是为了自保才隐居在燕王府,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更别说离开道观在燕王府中到处走动了。
看来朱棣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他才勉为其难的出来一趟。
两人各自带着一把小竹椅子,提溜着鱼竿子和诱饵,朱棣把椅子放到了离我烧纸的地方几丈远的一块草皮子上,直接坐下,徒手穿着诱饵,穿好之后,将鱼线一抛,扔进了水里,便倚在椅背上出神。诚意伯也在朱棣身边坐下,不过他身子笔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鱼竿,笑道,“王爷这般,看来并不是诚心钓鱼,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与老身说话罢了。”
朱棣半眯着眼睛,侧过头看他,“诚意伯,你说女子这件事物,要如何才能收服?她又不似一匹野马,一支军队,有手段有计谋便能拿下。”
诚意伯笑了起来,“原来王爷是为了那个小丫头。”
“本王不过是请教诚意伯一下这个困扰全天下男人的问题,并不是为了谁。”朱棣淡淡说道。诚意伯微微笑了笑,并不和他抬杠。朱棣哎吆一声,将鱼竿子提起来,只见钓饵上一条活蹦乱跳的肥鱼正在挣扎,朱棣站起身将那鱼儿收进一个木桶里,笑道,“难得难得,本王与你一起钓了那么多次鱼,今儿算是第一次比你先钓到。”
诚意伯哈哈笑了起来,“王爷能明白钓鱼的道理,为何不明白女人其实和鱼儿是一样的呢?往日里王爷总是兴冲冲喊我一起钓鱼,为着是一颗争强好胜的心,想与我一决高下,每次太过在意,反而总是输了对方。而今天,王爷无心在此,鱼儿反而自愿上钩。很多事都是这样,你越在意,她反而越张狂,你越不放在心上,她就渐渐地自己走进圈套来了。”
“本王给她的圈套她是进来了,只是本王总觉得事事都不太顺心意。”朱棣叹了一口气道。诚意伯笑答,“王爷这样是不对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你能控制她的行为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若连人家的心也想控制,那恐怕太过霸道。再说,心这个东西,利用手腕只怕是难以收复的。”
“那怎么才能收复?”
“以心交心。”诚意伯啊了一声,笑道,“我的也上钩了。”说着他也从水里提上来一条鱼,“因为王爷当初敢收留我,所以我才以性命相报,跟王爷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如今看来,竟是成了王爷的累赘了。”
朱棣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平静的水面。诚意伯又道,“那个姑娘,我见她第一眼便知并非凡人。”
“所以你告诉本王,得到她便能得到一切。”朱棣冷冷的道。
诚意伯依旧是一张笑脸,带着几分狡黠,“王爷,老身跟你说的是得到她,您能得到您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