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装腔作势的英国人。”卡尔看着他骑马的背影,不屑地说,“沉迷于过去的家族荣光,这位洛士先生难成大器!就连他的祖父都知道要费心经营新的产业了,也只有他们还醉生梦死,以为自己还活在一百年前,只要有圈地就能无忧无虑了呢!”
“你在说爱德华先生的坏话吗?卡尔?”
“不,我亲爱的,这是事实。”卡尔低头看向了多莉丝,“现在这个年代可不比以前,他的家族如果不能在高昂的遗产税和债务中脱身,结果只会向布克特家一样,用爵位来换取生存喘息的机会。”
“我不懂这些。”
“你不用懂,有我就够了。”卡尔蹲下了身,让自己平视多莉丝,“我只要你无忧无虑的、高高兴兴地享受生活,感受我的爱。”
多莉丝没有想到,他竟然又一次这样突如其来地告白。
多莉丝回想起今天见到的人、看到的事,觉得眼前的迷雾渐渐地被吹散开来,变得淡薄。
玛丽克劳利小姐和露丝都处在命运的玩弄之中,手无缚鸡之力,被责任压得喘不过气,被迫地嫁给不爱的人——如果她们不反抗,只能寄希望于可以在漫长的痛苦中,爱上那个折断她们翅膀的人。
她曾经觉得自己无比被动,被命运的手随意地蹂躏。它要她爱上一个人,她就无法抵挡;它要她顺从天性和欲望,她就不能反抗。
人鱼的天性就是这样,她爱上一个人,就是死心塌地了一生。而他的背叛,就要她魂飞魄散。
可是,她没有想过,自己究竟能不能抵抗天性?如何寻求生机?
她知道,将利刃捅入他的心脏,自己就能活下来。
可是无数同族的灵魂,都被天命的手捏碎。她们任凭自己就像一棵寄生的藤蔓,恋人的忠诚是她们唯一的养分。一旦他们选择将那些养分匀给别人,人鱼就失去所有的力量,迅速地枯萎了下去。
可是,她们的力量,真的只能靠怜悯的施舍吗?
多莉丝自认比露丝和玛丽都要自由地多,她没有家族的责任、没有金钱的压力、更没有家人的逼迫。
她孑然一身,似乎除了灵魂,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连孱弱的人类都决意反抗,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怕呢?
多莉丝看着卡尔的眼睛,纯黑色的眼珠在灯光的倒映下,满满的只有她。
面前之人将真心捧在了她的面前,她并非不动心、也并非故意拿乔,要他难堪。她因为怯懦,因为害怕受伤,就迟迟不愿意走出那一步,哪怕他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承诺了所有可以承诺的。
他也曾经是一段背叛的感情中的受害者,或许正因为那些痛苦的回忆,他才更不会步入后尘?
多莉丝也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鱼,她是自由的,哪怕她收下了他的真心,她也一定要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