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个好姑娘!你该给她报仇呀,不用怕。”
“不怕。”老田头说着,他们进了北门。萧祥回到工作队的时候,家家屋角的烟筒里,冒出了烧晚饭的青烟。小王和赵玉林他们正在等着他。
下晌小王走到赵玉林家里,白玉山、郭全海、李常有和杨老疙疸通通在那儿。他们坐在炕桌子旁,赵玉林抽着烟。白玉山、郭全海跟李常有正在谈论今儿大会的情形。看见小王来,他们都抬起身子,让他上炕坐。
“你们谈你们的,我坐在这儿。”小王坐在炕沿上。“今儿会上有腿子,”郭全海说。
“你说是谁?”李大个子问。
“那还看不出?”郭全海说。
“你说的是李振江吧?”李大个子问。
“嗯哪,他那一耳光,救了郭老六。”
“还有那白胡子,他是谁?”
“是韩老六的磕头的,北头老胡家。”
“小王同志,你看怎么整法?”李大个子皱着眉毛问。“大伙总还不齐心。”
“咱们上工作队去,大伙开一个小会,好不好?”小王的这个提议,他们都同意,就都到了工作队。萧队长和他们合计到夜深,最后告诉他们主要的三点:一是扩大农会,多找贫雇农,分别的开秘密小会,随便唠嗑,鼓动大伙斗争韩老六。二是监视坏蛋腿子的活动。三是组织自卫队。又把农会委员调整了一下,选举了李大个子做锄奸委员,白玉山专任武装委员,取消兼职。撤消了刘德山的生产委员,暂且不补,现在还顾不上组织生产的事情。
白玉山说:
“大伙选我作武装,说要组织自卫队,人是有的,就是没有家伙。”
萧队长说:
“工作队警卫班能借一枝套筒枪。你们自己再想法。”赵玉林提议把韩老六交来的那十万罚款,交给李大个子去买铁,叫他连夜打扎枪头子。李大个子说:“今儿下晚回去就动手。”散会时,大圆月亮正挂在榆树的梢头。他们在月亮地里,各自回去。当天下晚,李大个子的火炉生起了通红的烈火,火星四冒,铁锤叮叮当当直响到鸡叫。那天以后,白天在背荫地里,在地头垄尾,在园子里,在黄泥河子的河沿,常常有个农民,小声唠嗑。下晚,屯子的南头跟北头,从好些个小草房的敞着的窗口看去,也看见有三五的人们在闲扯,有生人去,就停止说话。这是元茂屯的农会积极分子所领导的半秘密的唠嗑会。也就是基本群众的小会。在这些小小的适应初起的庄稼人的生活方式的会议上,穷人尽情吐苦水,诉冤屈,说道理,打通心,团结紧,酝酿着对韩老六的斗争。
领导和组织这些小会的农会积极分子每天向萧队长和赵主任汇报。萧队长日夜研究这一些材料,把里面的经验总结起来,并使交流于全屯。
这些小会里面的情形,韩老六都不知道。萧队长叫刘胜去看李振江的那天下晚,刘胜闯到韩老六摆香堂的公所1院子里,从玻璃窗户里看见屋里点着灯,韩长脖正在跟李振江说话,姓胡的白胡子也在。看见有人来,三个人都笑嘻嘻的,慌忙赶出来招呼。刘胜和他们敷衍了几句,就赶紧回来,把这情形告诉萧队长。大伙研究这件事情。李大个子说出这样一段话:
“韩老六办维持会时,这屯子里的‘满洲国’的‘协和会’2的会址,立起了国民党党部,韩长脖跟李振江常常往那儿走动。”
1青帮公所。
2伪满的一种特务组织。
“白胡子呢?”
“白胡子没有,他在‘家理’,韩老六摆迎风香堂时,他去了。他叫胡大爷。”
“要好好提防他们。”萧队长说。
李大个子派人监视这三个人。白胡子、韩长脖和李振江都不容易活动了。韩老六失去了胳膊和耳目。他的站脚的地方的地皮裂开了,他和他的房子四角的炮楼快要崩垮了。他比任何时候都烦躁一些,下晚睡不着,抽着烟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有时一直到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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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尾,铲趟1才完,正是东北农村挂锄的时候。三天两头下着雨。农民在屋里院外,干些零活,整些副业:抹墙扒炕,采山丁子,割靰鞡草,修苞米楼子,准备秋收。农民不太忙,正好组织斗争。但因时局不稳定,坏根散布了一些谣言,人心又有一些摇晃,连唠嗑会也不能经常开了。
1用马拉犁压死垄沟里的草芽,叫做趟地。
工作队接到了县委的通知:“坚持工作,迅速分地。”工作队整天彻夜地开会,布置眼前紧急的工作。萧队长因为一个半月的劳累,脸又瘦又黄,胡须也长了,但精神健旺。他在工作队会议上说:
“分吧。分地,分房,分牲口,把韩老六、唐抓子、杜善发的地和牲口,全部没收。趁早分掉。多多给老百姓一些好处。越快越好。”
“青苗呢?”刘胜问他。
“青苗随地走。地给谁家,青苗归谁家。”萧队长说。分地委员会开会的时候,大伙根据土地数量和人口数目,决定一人分半垧。有马户分远地,无马户分近地。分地委员会分五个小组在全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