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兕心自怀中,将那束黝黑顺滑的断发掏出时,谪言瞬间觉得,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她伸手将那束断发接过,而后对兕心道:“汤搁下,你先出去。”
兕心领命而退,她反手关门的瞬间,看见歪在床上的谪言低垂着头颅,有晶莹的水花,自她的下颌,滴落在了手中那束断发之上。
……
东历泰安三十二年二月初八,东国庆州,笪城郊外。
月子安,海棠所率的先锋部队一路赶来,所见的荒凉,让他们瞬间想到了残乱死寂,一片惨况的闵罗。
百姓逃一路回头看一路,满脸的惊惧和绝望,被他们瞧得分明。他们的身后,追击着散乱的巫尸,月子安下令将这些散乱的巫尸挨个儿焚毁了。队伍到了笪城附近,入目,是路边骤增的死尸。
这些死尸的模样凄惨,致命伤往往是一刀或者一剑,伤口极深,肚内脏腑血水留了一地。这些死尸中,有老人,有男人,有穿着铠甲的军人,有结着巫印,却并非来自湘水郡的巫者,也有无数焦尸。
那些焦尸,显然是巫尸。
月子安,海棠和微兰瞧了这情况就知道,那三万人的军队,定是想护着这城中百姓,才诱敌至都兰山,却不料,那儿不止有巫尸,还有三路的驭巫军。他们全部牺牲,这城里的百姓被越过阻隔的巫尸给追上,于是,这些死去的老人男人和巫者,都自发地,和这些巫尸搏斗,进而,丧了命。
“吼—!”一声极为沉闷,不似普通动物嚎叫的声响,响在了前方笪城的上方。
三人及身后的军队抬头看去,一只黄金巨蟒仰着椭圆的头颅,朝着天际大张着嘴巴,口中喷出了暗红色的烟雾。
“是嫂子的巫兽金元。”微兰说完又凝眉道:“巫兽轻易不吐红色烟雾,那代表受了极重的内伤!”
月子安勒紧缰绳,安排道:“海棠领岭南巫军绕敌侧,以干扰为重,我发信号,尔等必退!”
“是!”海棠应完,将背上一直背着的一个背囊紧紧系了下,而后调转马绳,随即大吼道:“阿古达,跟我走!”
“剩下的人,跟我走!”月子安朝后大吼一声!
一万五的军队,在入笪城前,分支成两股,朝着不同的方向,急速前行!
笪城内,四十人的湘水巫者,环绕着端坐在内,闭目结印的墨问心,和始终站立,看着前方五条蛇身盘成八卦,蛇头昂扬,牢牢抵住城门和城墙的巨蟒。
“吼—!”
黑蟒忽仰天沉吼一声,红色烟雾自它口中吐出的瞬间,阵法内的墨问心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
她皱着眉头,一直在强忍着,可眉头松动的瞬间,她“噗—!”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王妃—!”
有巫者惊呼出声!
旋即,睁眼的巫者,他们听着城门外沉闷又巨大的浩浩之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唯有五条巨蟒矗立的城墙,眼中的茫然,在刹那,传入了阵法中央,墨问心的心中。
“巫尸为祸,日后一旦究其缘由,巫族势必为人讨伐!我们奉皇命而来,恪守巫道不容祸乱殃及无辜百姓为首要重任。可也许这是苍天的旨意,他让我们位处尘埃,护佑苍生,也是为了他日祸乱平息之时,我们即便低在尘埃之中,亦能够昂首挺胸,告诉世人,我们是巫!我们对得起上苍,对得起百姓,对得起皇族,对得起我们自己!”墨问心抚着胸口,以冰冷的腔调,说着燃烧人心的话语:“撑下去!为了巫族!为了自己!”
“为了巫族—!”
众巫眼含热泪,大声一吼,继而又紧闭双目,翻手重结巫印。墨问心见状,也正身盘坐,而后闭目,重结手印。
没一会儿,五条巨蟒周遭金光乍现,它们萎颓的身躯,在刹那又摆正了,继而,它们像山一样,坚守着城门城墙。
城门之外,巫尸嚣张的撞击一刻未停,萧瑟空荡的城内,仅有这一支身着纨服麻袍的巫族,闭目结印,无声,却神圣,庄严。
大狐随汝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只赤红着双目,定定注视着双目紧闭,唇角溢着一抹暗红的妻子,始终站定原处。
…………
谪言午时初起,起床便让兕心去朝明巷请顾清琬。
兕心去了没一会儿便回来了,只身后并未跟着顾清琬,她的脸色也是一片苍白和焦灼。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