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鹃仍是一脸的疑惑,谪言只得向她简短说了下大半年前云巅发生的事儿。杜鹃听了,这才明朗道:“无怪呢,这顾家姑娘可真够机敏的,被那么多巫者围攻之时居然还能想到将这巫镜留下。”
谪言闻言笑笑,说道:“是啊,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她在无极宫呢?”
她素常说话声不大,温吞和气,熟悉的人都知道她一贯如此,杜鹃也没有深究她说这句话时语言的飘忽。所以她并不知道,谪言根本没有看子月境里的事儿,便带着兕心去了无极宫。
她也不知道,她得知确认顾清琬去向的所有根据,是那朝明巷中,森意蓬勃的株株扶桑,还有顾清琬院中树下草丛里的花盆碎片,以及,她年幼时分,院落中的扶桑和那花盆上,熟悉的花样。
谪言言罢,屋顶传来“喀拉”一声,杜鹃忙抬着头道:“都轻点儿。”
说完,低头看了看谪言,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小姑娘,叹气道:“大姑娘,你说他们子时真能把人给你送来?”
谪言也没什么把握,只是若不强逼一番,她是担心顾清琬有性命之忧,她实在拿不准,无极宫那位,抓她干什么?!
她一时答不上杜鹃,便沉默着翻起了书。
杜鹃见状,轻叹了声气,而后出了屋门。
…………
寒夜无风,无极宫东侧殿宇水涧,水流声淙淙。夜空星子璀璨晶亮,照映其中,像是被极寒的水汽所润,让人看了,便恍觉,这夜间的凉意,似更重了。
东殿有楼曰明光,时近戌时,明光楼内灯火通明,可气氛却很安静。楼内除了门口两个面色肃穆的当值女官,其余一无所见。
有灯火点点自水涧廊桥缓缓朝此移动,守门的女官见了,肃穆的面上,闪过一抹恭敬。
“陛下圣安。”她们朝来人屈身行礼。
来人正是元燿,他一个抬手,两个女官和他身后的侍从会意,起身熄灯后便抬脚朝着水涧凹处走去,很快,身形便隐匿在了其中。仔细听,那凹处内呼吸声连绵起伏,似有多人身处其间。
元燿推开明光楼的大门入内,屋内软绵的地毯,清爽的甘松香,都在放松着他的神经。走过玄关,他进到一个简洁无有繁琐之物的房中,房内清一色紫檀家具,窗下雕着缱绻扶桑花叶的软榻上,有一道素雅纤细的身影,正坐在上面,朝窗外看着。
她听到了脚步声,便回过头来,美丽的模糊了岁月和寒夜的绝色容颜上,在看到元燿时,浮上了浅淡却真心的笑。
待看到她的面容,她的身份便明朗了。
绝色至此的容貌,世间再无人可及。她便是蝉联绝色榜榜首近三十年,二嫁元燿独得圣宠的瑶妃,乐正潆。
此刻,她美丽的双眸中,只映着元燿的身影。
“你回来啦。”她对元燿轻声说道。
“在看什么?”元燿看到她的笑,面上的笑意和眉宇周身的气质在一瞬间变得柔和无比。
“今儿南市多了几只冰雕。”乐正潆说着,元燿便走近牵过她的手,两人一同坐在了软榻上,朝窗外看着。
“难怪你看得如此入神,原来今儿有只兔子冰雕。”过了会儿,房内想起了元燿轻轻的取笑声。
“女儿家都喜欢兔子,清儿喜欢,和儿喜欢,我当然也喜欢啊。”乐正潆反驳道。
元燿闻言,笑了起来,亲昵地点着她的鼻尖道:“我才知道,你和清儿和儿一样大啊?”
乐正潆浅浅笑开,依偎在他怀中。
元燿搂着她,一脸满足地享受这静夜之中的温存。
“今天二姐来过了。”乐正潆忽然开口说道。
元燿看着远方的眸色忽深,温存的语调却没变:“哦,她来干什么了?”
“朝明巷的嬷嬷昨儿个来看我,说巷子里来了个姑娘姓顾,她帮我打听过了,说是顾家被赶出门的长女,我便让人去拿了她来,这事儿不知怎们被二姐给知道了。”
乐正潆轻轻开口,据实告知元燿她捉了顾清琬的事儿。她的话,驱散了元燿眼中最后一丝阴霾。
“你拿她是想问那孩子的事儿?”元燿眸色微软,还带着愉悦的笑意。
乐正潆没说话,只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问出来了吗?”元燿又问。
怀里的人接着摇头道:“她都不知道,顾家曾有那个孩子的存在。”她声调不变,只元燿没错过那丝浅浅的失落。
“你准备怎么处置那个孩子?”元燿的语调较之先前,又轻缓柔和了些,带着一股子哄人的亲昵。
“明儿一早我就让嬷嬷来带她走。”乐正潆直起身体看着元燿,眼睛里都是“你以为我会对那孩子做什么的?”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