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细论这四个与自己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妹妹,谪言觉得,两个小的皆敦敏通透,两个大的,则机敏聪慧得过了头。
顾清琬能猜到的事儿,依她看,元含章未必不能。
“和儿急乎乎跑过来跟你说什么了?”元含章走近,低头看了眼她光o的脚丫,面上的笑,不复往日随和。
仲夏午后,大地积蓄了太多阳光的炙热,灼热的触感从脚底传来,谪言扬着轻笑,直视元含章道:“二公主对我说有人要害我,让我小心。”
元含章闻言,一下就敛了脸上的笑,眉宇间甚至隐隐多了一抹深思。
“和儿跟你说,有人……要害你?”她疑惑之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红润的脸颊上褪去了些许血色,接着她不安地看了眼谪言,发现对方仍旧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那一身的从容,让她一下就卸了自己故作姿态的伪装。
“你已经猜到和儿说的是谁了吧?”她有些别扭道。
谪言知道,元含章可以说是有些信服崇拜自己,并且,她肯定也是猜到了是元燿要出手,所以才会这么别扭,她笑了笑,委婉道:“二公主似乎不会撒谎。”
元含章闻言,有些无奈道:“是啊,她不会撒谎,而且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喜恶。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知道这件事儿的,但还是请你注意点吧,我父皇素来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不死不休啊?挺可怕的。”谪言笑道:“只是云帝再刚硬,也在化成了瑶妃娘娘手中绕指柔。大公主可否替我美言几句啊?”
她语音刚落,元含章眉头一皱,语气有些凝重道:“我现在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和儿从哪儿知道的这件事儿,也不知道父皇为何会下这样的决心,但是林家姐姐,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也许与我母妃有关。宴会那日,我母妃是不是去找过你?”
谪言点头道:“是。”
“那就是了。”元含章道:“我母妃回来那晚便病了。我父皇这个人,将我母妃放在心尖尖上呵护着,素来是容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的。找完你回来便病了,父皇自是将矛头对准了你。”
是,你父皇疼你母妃若至宝,你父皇容不得我。只是,你猜的,也许只是事情的一面。你父皇,他没准儿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所以,才急着要对付我的。
谪言笑道:“原是如此,我还以为,是因为我跟巫族走得近的缘故呢?”
“巫族的事儿,没有我母妃来得重要。”元含章斩钉截铁道。
“你早点告诉我,我便在瑶妃娘娘身上多下几分功夫了,说不定,你父皇那时候对重改巫律亦持赞同之态呢。”谪言开玩笑道:“如今我冲撞了娘娘,是万不可再叨扰她了。”
“你小心点呗,这儿是临都,你的地盘,我父皇虽然厉害,你也不弱啊。”元含章言语无奈,颇有些劝谪言听天由命的感觉。
是交情尚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谪言看着她灵动精致的面容,想着相识以来这孩子的做派,终于想通了。
人的良善是天性,却也会跟着生存环境而变化。这个机敏聪慧,肖似元燿的长公主,或将百姓生计,人伦纲常刻入了骨血,她不轻涉政治,却也没有完全抽离在外。所以,便是与乐正一族再亲近,她也从不曾想着为巫族出头;便是她知道了自己父皇要对她出手的计划,她想的,也不是出手制止自己的父亲。元烁与云国社稷有利,所以,当日那般危险,她也拼尽全力想去阻止呢。
她的心,到底是向着自己的父亲的。
这一点,与元可贞好像是不同的。
“不,我还是挺柔弱的。”谪言脸上扬着一抹讽刺的笑道:“所以啊,你劝劝你父皇吧,有空关心关心内向单纯的小女儿吧,对付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啊?”
谪言说完,便抬脚离开。这一动起来,脚底的灼热感,一下减轻了许多。
元含章看着谪言光脚离去的背影,感受到那背影中透出的从容之态,随着炙热的气浪,一起蹿入了她的感官之中。之后,她像个老人那般又叹了口气,转身慢慢地离开。
…………
“陛下,这是龙四姑娘那边拿回的药包。”
院东那边,李漠回了院子,谷庆便呈上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药包。李漠打开,那药包里头的药材,也是一模一样的。
“谁的?”他问道。
谷庆道:“您的……还有林家主的。”
这句话回得让李漠一愣,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那两个药包,而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突然伸手抚住自己的胸口。
长久的寂静之后,他才又缓缓开口道:“就打听到这些?”
人一个小姑娘,林家主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不会跟她说啊。谷庆心道。
“……是。”谷庆惴惴开口。
又是一阵寂静。过了一会儿,李漠方缓缓道:“你先下去吧。”
谷庆如逢大赦般快速出门,反身关门的瞬间,却惊见,原本一脸深沉无波的主子,脸上却突然漾起了一抹堪称温柔的笑容。
这……是有什么好事儿发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