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臻好似睡着了,慕行听见慕延清轻声唤他,隔了好一阵,两人才走出车舆,缓缓地下了马车。
慕行独自去安置马车,慕延清则与陶臻顺着一侧蜿蜒小路缓步踏入密林深处,而后在一棵古树前停下脚步。
犀山阁的一众楼宇看似散乱修建,但其中却暗藏的机关奥秘。慕延清从袖中取出一枚精巧通透的玉佩,轻轻地放在树干上一处不起眼的圆孔里,一条隐在树后的地下密道随即缓缓打开,待两人入内后,又悄然关闭。
此条密道共有两枚钥匙,除慕延清独留一枚之外,另一枚便由他的四位亲信轮流看管。密道内的线路错综复杂,若是外人在此迷路绝无生还的可能,但熟悉其中走向的人,却能通过暗道在阁中自由行走。
慕延清在陶臻身前引路,不知走了多少路程,又来到一处隐蔽的出口,他用袖中玉佩启开机关,一道石门便随之缓缓打开。外头云海茫茫,是一处悬崖峭壁,慕延清牵过陶臻的手走出去,又回身关上石门。
犀山主楼屹立在犀山最高峰,四面皆是垂直的悬崖陡壁,上下两端由一根玄铁飞索相连,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上山的道路。
陶臻站在崖边,冽冽的山风吹乱他的白袍和黑发,他仰头望向高耸入云的犀山主楼,不禁在心中感慨物是人非。
他记起昔日年少时,与慕延清在这玄铁飞索上恣意纵跃,比试轻功武艺,而如今这条飞索犹在,他却不再是往日少年。念及此,陶臻垂下眼眸,神色也随之黯淡,一旁的慕延清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心中更是隐隐作痛。
陶臻被寇言真废去周身内力,此事一直让慕延清愧疚至今,崖上寒风刺骨,他走到陶臻身前,轻声道:“来,小臻,我背你上去。”
陶臻点头应下,俯身趴在慕延清的后背上,他闭上眼,只闻一阵阵风声疾驰过耳边,转眼便到了犀山主楼门前。
犀山主楼的大门并不起眼,被一些杂乱茂密的花草树枝所掩盖,只露出些朱红边角。慕延清与陶臻推门而入,穿过一条条曲折小径,才入了宽广的前院。
慕延清的祖辈父辈皆是风流雅士,他们邀来能工巧匠造出这一方古朴雅致的山中宅院,使此地成为犀山中的一处瑰宝。
由于地势受限,主楼纵向只有三间院落,前院名为“揽月”,因院中有一方大池,蓄满澄净的山泉水,待夜里,星辉月色便都落入其中,宛如一副柔美的画卷。中院名为“繁锦”,养着无数奇花异草,连世间难得的双色牡丹,也种有几十株。
而慕延清所居住的后院,景致更是雅致独特,一座六层塔楼巧妙地立在叠石之上,四面环有水渠,渠中养着锦鲤与芙蕖。此时正值夏季,水中芙蓉旖旎盛放,叶下鱼儿来回游弋,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欢喜。
陶臻随慕延清踏入“揽月”,穿过“繁锦”,最后行至后院,望见六层塔楼上悬着的一块牌匾,名曰“胜天”。
“胜天”原为“云舟”,是慕延清祖父所题,而自慕延清接任犀山阁阁主之后,他便更名换匾,改作“胜天。”而这胜天二字,还是他与陶臻共执一笔,一同书写而成。
陶臻望着匾额出神,却未曾留意这院中除了他与慕延清之外,还有一人。那人此时正站在渠边喂鱼,见着慕延清与陶臻,立即扬手丢掉鱼食,快步迎上来。
“阁主!你们终于回来啦!”
那人嗓门奇大无比,一开口便令陶臻回转神志。陶臻不用细看,便知来人是慕行的大哥陆衍,亦是慕延清的亲信之首。
陆衍乃一奇人也,他虽长相粗犷,身形魁梧,做事却如女子一般细腻周到。他有一双巧手,会制衣,会下厨,能养花,能种树,偌大的犀山主楼,内务之事全由他一人操持,从未出过差错。
陆衍与陶臻许久未见,今日重逢脸上难掩喜悦。他大步上前,将自家阁主甩在身后,关切地询问着陶臻近况。
陶臻连夜赶路,身子早已疲惫不堪,陆衍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久了便觉头晕目眩。慕延清见状,随即上前截断陆衍的话,带着陶臻上了胜天小楼。
陶臻着实困乏,入了二楼卧室便想上床歇息,此时陆衍又站在楼下高喊道:“陶门主,你饿了吗?我知你要来犀山阁,一早就备好了各种羹汤,有党参乌鸡汤,莲藕花生猪骨汤,青笋鲫鱼汤,八宝粥,莲子鸡丝粥,淮山廋肉粥,对了,还有一盅上好的金丝燕窝,里面我放了枸杞,红枣,还有蜂蜜……”
陶臻闻言哭笑不得,向着慕延清道:“陆大哥这手艺留在犀山阁,委实屈才了。”
“那可不是,他若去外边当了厨子,不出一年便可名满天下。”
慕延清边说边走到窗边欲让陆衍闭嘴,可他刚要开口,便见慕行入了后院,他随即笑道:“好了,慕行回来了,陆衍不会再来烦你了。”
慕延清关上窗,回身走到陶臻床边,轻声与他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推门离去,留他在屋中休息。慕延清下楼回到院中,见陆衍像一只雄壮的马蜂一般在慕行身边绕来绕去,嘴里还不住地念叨:
“小行啊,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在山下没吃好?你现在回来了,想吃什么就给我说,大哥我给你做好吃的!”
“什么?没胃口吃不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在山下被人欺负了?说!谁欺负你了!哥哥找他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