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他手上的芝麻酱闻了闻,说:“还可以,我特意买的二八酱,但是这种罐装的肯定没有现磨的香。我们村可以种芝麻,到时候我给你现磨,看看能不能刺激刺激你的嗅觉和味觉。”
刚说完,她又看着他笑了,“不过肯定用不着了。”
“为什么用不着?”
季林白听见她说要给他做现磨芝麻酱,还在开心呢,这会儿又听她说用不着,顿时不乐意起来。
“芝麻成熟要八月份才成熟,现在才四月份,你脚肯定早就好了,那时你也回家了。”
季林白闻言抿了抿唇,心底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得想个办法,赖上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想法,按理说确实他脚一好就该回北京,毕竟那边才是自己的家。
可能是因为,她做饭太好吃了?
一雨帘之隔,屋檐外和屋檐内仿佛两个世界。屋檐外雨水肆意,褪去的春寒又重新席卷而来,而屋檐内却是一片暖意。
喻青柠边吃边给季林白描述味道,不知不觉中,两人把一大桌菜消灭了一半,吃得非常满足。
她从冰箱冷藏室里盛了两碗凉虾,浇上刚才熬好的红糖水,递了一碗给季林白。
经过冷藏的凉虾,看起来更加晶莹剔透。
他学着喻青柠的样子,用瓷勺在碗里搅了搅。滑溜溜的凉虾立马在红糖水里游动起来,像是察觉到从天而降的危险一般,惊慌地四处躲避。
季林白玩够了,就着旁边喻青柠的描述,尝着这道他从未吃过的食物。
红糖水香气扑鼻,凉虾爽滑弹牙。两者交融,完美消除了牛油火锅的油腻与辛辣。
“啊,好喜欢下雨天。”
喻青柠端着凉虾,望着外面不减反增的雨,忽然感慨地说了句。
“为什么?”季林白皱着眉问。
他可不喜欢下雨天,特别是春夏的雨,来得猝不及防,就像被上帝不小心打翻的水,哗啦啦浇在人身上。躲雨跑出来的汗和骤然落下的雨水,内外夹攻,弄得人浑身黏腻,狼狈不堪。
喻青柠转头看他,嘴角噙着明晃晃的笑意,笑得昏暗的天空都明亮起来。
“小时候,每当下雨的时候,我外公外婆就不能出去干农活,他们就会在家做各种好吃的,我外婆做饭特别特别好吃。她做饭的时候,外公就烧火。我最喜欢吃煎韭菜饼。现割的韭菜切碎,和小麦粉、少许盐一起加水搅拌,再用筷子一团团挑进烧热的油锅里,用锅铲压扁成饼状。”
喻青柠想起那时的场景,脸色笑意更浓。
“热油一煎,韭菜独特的香味被激发出来,等饼变成金黄色也就熟了。饼是一个个熟的,我外婆用锅铲一个个翻,我就站在灶边伸着脖子等。第一个熟了的饼要放在灶上的盘子里,等放凉了给外婆吃。第二个饼要给外公,第三个饼是我的。刚出锅的饼烫得不行,我就左手抛给右手,右手抛给左手,两手轮换着来,呲着牙去咬。结果有一次呲得不够远,把嘴唇烫了两个泡。”
她说着忍不住笑,停了会儿。季林白听得聚精会神,想象着喻青柠小时候活泼可爱的模样,“还有呢?”
喻青柠接着说:“吃完饭,我外公外婆还会给我唱歌,讲故事。我外公最喜欢唱的歌曲是《我是一个兵》,偏偏他每次都只记得前面几句歌词,一般唱到‘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后面的再也记不住了。”
“这时候他就耍赖,要么就用鼻子哼完了全首,要么就让我接着唱。我那时候哪会啊!然后他还嘲笑我听他唱了那么多遍,只学会了一句,也不想想他从头到尾只教了一句——”
季林白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扭头看了眼屋里神龛上遗照里笑得开怀的人,第一次觉得黑白色也可以很鲜活。
喻青柠也跟着他的动作,望向神龛上她外婆的遗照。不知为何,她今天分享欲爆棚。
或许是因为她最喜欢的电影《寻梦环游记》说“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又或许是因为,季林白第一天来,就主动跟外公外婆打了招呼?
她接着说:“我外婆呢,会给我讲很多很多故事,什么‘锵咚锵,锵咚锵,你妈的壳壳在楼上’啦,狼外婆啦,小红帽啦……”
“听起来好有趣,讲的什么?”
季林白明白了喻青柠话多反常的原因,这会儿没再碎嘴子,反而单手撑着下颚,拿出十足的耐心认真听她说话。在她停止时又抛出几个问题,引导她继续说着外公外婆,说着以前的快乐时光。
两人一边慢悠悠吃着火锅凉虾,一边随意聊着天,直到天色变晚,桌上的菜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睡前,季林白选了凉虾和屋檐下接雨水的盆两张照片,准备发个朋友圈。他再滑动时,手指停留在喻青柠脸上。那是她认真给他调蘸料时,他偷偷拍下的照片。
季林白手指在照片上停留许久。窗外不知谁家传出一声犬吠,他被惊醒,终于舍得滑过。
下一张照片,拍的是火锅菜品上的玫瑰花瓣和冬青卫矛嫩叶,季林白却眼尖地发现照片角落里,有一只细白的手入镜。
他想了想,把这张照片也加了上去,配文:雨天,快乐。
古人的智慧难以想象,人们根据大自然的节律变化,编排出一套用于农耕生产的二十四节气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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