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笑了一声,将手里的草搁到盘着的腿上,他伸手解开脸上的面巾。
面巾解下,季玄的脸在盛若寒面前展露无遗。看了这张脸,盛若寒眉头皱得厉害。
他的脸像是沪郡的山川,沟壑丛生,墨黑与浓绿互相晕染,上面众生百相,可就是没有一张脸该有的影子。
盛若寒曾经在京都的时候,耳闻过季玄的美貌。京中贵族女子宴会相聚的时候,时常会拿着他的画像羞羞窃笑,可怎么,他的脸庞变成了这幅模样?
&ldo;你如果是我这个模样,你还会回去与昔日恋人相认吗?&rdo;季玄脸上挤出一个笑,&ldo;或许起初,她会可怜我,但是日后,她必然会对我这张脸生厌,我不想吓到她,我宁可让她觉得我已经死了。&rdo;
&ldo;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远远看着她?&rdo;盛若寒又问。
&ldo;只要她活着,快乐,我怎么都愿意。&rdo;季玄道。
&ldo;可是她并不开心。&rdo;盛若寒说。
季玄捡起腿上搁着的两根草,将两根草扭在一起,一边扭一边说:&ldo;有些事,有些情,该断则断,让彼此的回忆停留在最美好的地方。如果仍要纠缠,往后就是自己亲手毁了那些美好,再回味,彼此之间便只有怨怼了。你看我手里的这两根草,各为各,不灭不伤,执意扭在一起,便是伤痕累累。&rdo;
盛若寒闻言往他手里的那两根草望过去,正如季玄所说,两根草因为扭在一起,茎杆中的汁液爆出,茎杆上俱是伤痕。
季玄将手里的草递到盛若寒面前,盛若寒接过,心中霎时间五味杂陈。
季玄的话不无道理,可假使是这样,那么自己此为寻找&ldo;事不记&rdo;这一路走来便完全没有道理。
她在叶易生眼中已经是一个不美好的存在了,她应该及时止损,不再去招惹叶易生,免得自己在叶易生的眼中更加恶劣。但是她说不通自己的内心,她不甘心。
她就是想嫁给叶易生,想跟他站在一起,想缩在他怀里,就像十三岁那年,她从树上掉下来,而他伸手将她搂了一个满怀。
那一瞬的温暖,她眷念至如今。
&ldo;况且我命不久矣,我不想阿臣再失去我一次。&rdo;季玄说着系上面巾。
&ldo;命不久矣?&rdo;盛若寒有些不解。
他步履矫健,并不像命不久矣的样子啊。
&ldo;我被阿臣送进牢房之后,我半熊族的身份也被外界知晓了,牢中有人为得我肉,毁我面貌,剜我心肺,我不知道我能够活到什么时候。&rdo;季玄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淡定,仿佛自己是一尊泥菩萨,别人需要,便削去一角,从不怨恨。
从他的描述中,盛若寒听不出一丝怨恨,可是她心中却生起一股火来,手下用力,手中纠缠在一起的两根草没扯断,她的手心反而被草勒出一条血线。
两滴血砸到盛若寒衣摆上,青衫上瞬时绽开两朵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