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橙摇了摇头不再看他,这时耳边又传来湖中丫头的嬉笑声,他回眸望去,越发的安静。
有的时候他真的想自己就这样安静地被人遗忘。
季橙忽的淡道“王妃那边我是不打算去了,多嘴的是你,这个谎自然还是要由你圆下去了。”
阿晋睁大了眼睛道“可是少爷……”
季橙回过头来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少有的泛着肃冷道“办不好这件事,我完了,你也完了。”
阿晋赶紧闭上了嘴巴道“是,阿晋知道了。”
季橙隐约发现远方有人走上水廊,移眸一看确是娘身边的秦姨,眼下连忙正色道“快将请帖收起来。”
阿晋木了木,回头一看秦姨来了,赶紧将请帖收在怀中。
秦秀是余氏的陪嫁侍女,比余氏年长六岁,因她心思细腻处事周全,待人宽和,深得全府上下喜欢,就连季德庸都敬她几分,季橙就更不用说了。
秦姨刚一走近,只见季橙脸上早已没了愁云,笑得很阳光道“秦姨。”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秦姨含笑低了低头,道“老爷和夫人找了少爷好一会儿了,还是小翠那丫头叫我来这儿寻的。”
季橙弯眉一,噙笑道“还是那丫头最清楚我的行踪,对了,爹和娘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秦姨道“这眼下什么事都不比少爷的婚事重要,方才金玉阁送来了礼服,夫人让你去看看。”
季橙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但当望着秦姨的时候已然是一副笑脸,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他向来都习惯挂着张笑脸,即使是在最烦心的时候,毕竟他实在不喜欢板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很不吉利。
季橙跟着秦秀往堂厅走去,一路上与秦姨交谈愉快,好像任何人都没有看出少爷有何不满的地方,其实没人知道逃婚一事他已思忖多时了。
季橙走进堂厅,纱帘后面传来余氏的笑声。
季橙走进屋,神色敛了敛低了低头,道“爹,娘。”
二老闻声回头,余氏脸上堆满了笑意上前来拉道“橙儿,快来看看大婚的喜服满不满意,我和你爹都觉得已经是最好了,不过还是得新郎官点头了才行。”
季橙没有任何表情任由余氏被拉到了桌前,他目光落在出自金玉阁的全城最好的婚典喜服上,丝毫不为所动。
可是但当爹娘看向他的时候,他露出无可挑剔的笑道“出自金玉阁的固然是最好的了。”说着,点了点头。
他甚至没有将衣服拿起来看个全部,甚至还未领略到金玉阁绣功真正的独特之处,便已说最好。
季德庸自是未察觉到什么,满意的笑了笑,脑海里还构想着季橙穿上它的模样。
只是这很难逃过余氏的眼睛,她向来心细如尘,又比季德庸更了解儿子,季橙的反应在她眼里却是敷衍更多。
季德庸道“等你成亲之后,便要和爹学着如何做生意,如何待人接物,你也不小了,这个家业迟早都落在你的肩上,这是不变的事实。”不是第一次说到继承家业的问题,每一次都略显沉重。
季橙放在背后的手悄悄地握紧,内心的挣扎和反抗的声音被压制下去,面上却没有一丝波澜,只听他平静的道“父亲苦心,儿子明白。”
他当然可以这么许诺,只是在成婚之后。
季德庸还以为季橙一定会劝说自己不要逼他,出乎意料的是他爽快的服从了,这让他心里又惊又喜。
可是余氏似乎看出了另一种情绪,笑了笑道“老爷,你不是说还要去城南的布庄看看吗?再晚些就来不及赶回来陪我们娘两吃饭了。”
季德庸渐渐移开了眸子笑道“还好有你提醒我,不然又要失信于你了。”说着又看了季橙一眼,出门了。
季橙道“爹路上小心。”
余氏悄悄望了眼季橙,拉着他的手走向窗前的两双椅子,一边道“你的反应让娘很意外。”一边坐了下来。
季橙在对面坐下,嘴角微微一扬,抬眸迎上余氏的目光笑道“爹在孩儿身上最满意的便是这门亲事,最担忧的就是孩儿不问家业,我何尝不能体会爹的苦心。”他淡淡的一笑略显苦涩。
余氏历经世事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儿子,她如何不知眼前的季橙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对这婚事根本是抗拒的。从来没有人能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这次的妥协难道真的是认命了吗?
余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挤出丝笑意道“娘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我虽然不知道沅婷是否是你心目中理想的妻子,但是季李两家结姻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娘只希望你能欣然接受,毕竟沅婷也是个好孩子,与你感情颇深。”
季橙低着眸光,曾几何时的无忧少年在此刻看起来竟显几分老成,俊雅的面容神情沉重,一面是不忍伤害的年事已高的爹娘,一面是不能妥协的人生,是走是留,难以抉择。
余氏似看出了季橙沉默下万分纠结的内心,她也于心不忍,可是季夫人的身份让她不能由着儿子,忍心无视季橙的愁容,移眸淡道“好了,娘累了,你先去吧。”
走神的季橙定了定心神,缓缓起身,没有抬眸道“那孩儿去了。”说着,顿了顿转身离去了。
余氏的手指颤了颤,遥望他沉重背影的眼眸中似有星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