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萍一个人给两个孩子喂奶,她在方穗的遗物里找到了一个笔记本,里面记着一些电话号码,她去镇上有电话的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方穗的父亲。
后来方穗的父母很快赶了过来,一看到方穗的棺材就崩溃痛哭,紧接着还赶来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他一直没说话,双眼发红,下巴上满是胡茬。
郭萍已经收拾好了所有方穗的遗物,包括她在桃溪湾画的上百张画,写给孩子十八岁看的信,和那串红色平安结。
但鬼使神差的,在把孩子交给方穗父母时,她听从了婆婆的话。
“她给孩子取名杨多乐,希望他无病无灾,多福多乐。”?郭萍狠下心,将自己那个有红色胎记的儿子给了他们。
一直沉默着的年轻男人听到这句话陡然落下眼泪,无声哽咽。
他们没有在桃溪湾多停留,很快就带着方穗和孩子回去,在离开之前,方家人要给郭萍一笔不小的钱,感谢她照顾方穗的这段时间,也有要让她封口的意思,毕竟这件事并不光彩。
郭萍却死也没收,只是在他们走之前给孩子喂奶时,悄悄抱着自己的儿子抹眼泪。
这以后方家人再也没来过,所有芜杂都被掩埋在桃溪湾年复一年的十二月冬雪下。
被留下来的孩子,郭萍给他取名叫陶溪。
“陶溪,妈只求你一件事,不要去找他好不好?或者,或者你等到他长大成年了,再去找他,可以吗?”
陶溪看着蹲在地上痛哭的郭萍,竟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愤怒去责问。
从头到尾,郭萍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声对不起。
到最后,最担心的事,竟然是怕他去找那个叫杨多乐的她的亲生儿子,怕他破坏他优渥的生活。
有一瞬他很想问郭萍,杨多乐还没有长大成年,难道同一天出生的他就长大了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以来,郭萍那样忌惮他画画,忌惮他表现出的所有优秀,为什么奶奶对他从不亲近却格外疼爱陶乐,为什么村里一个已经去世的产婆,生前曾悄悄对他说:“孩子,你本不该在这里。”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叫陶溪,妹妹叫陶乐。
他的“母亲”希望他永远留在桃溪湾,而她将永远惦念着那个被祝愿多福多乐的孩子。
小时候他经常想,为什么妈妈和奶奶都更偏爱妹妹。
原来,他并不是不被偏爱,他是从来没有被爱过。
“陶溪,你把我刚才讲的那段朗读一遍。”?毕傲雪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皱眉看着最后一排明显走神的新学生。
陶溪再次回过神,他慢慢站了起来,却低头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听都没听,怎么答?
他准备老实承认自己没听讲,却看到一只修长的手将一本摊开的英语课本推了过来,一干二净的书页上有一段英文被黑色墨水画了一个突兀的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