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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1页）

落叶的旁边坐着叔叔松井，宽松的和服似乎是对落叶树起来的一层保护屏障，她恨不得躲到松井的背后，摆脱这种繁文缛节。

酒菜是和洋合壁的，以大和菜为主，间中也上了一些西餐，彰显帝国海军的洋派。

坐在落叶身边的母亲菊子，当下女一上菜，自己就特地从中途接过来，首先就第一个摆在佐佐木的前边，然后流露出满意的微笑，一边替佐佐木拣菜，一边给他添上清酒。菊子聪慧地用实际举动，向对方传递别浦家承认佐佐木是未来女婿的信号。

看着这种情景，落叶的眼睛变得更加黯淡了，机械地动着筷子，流露出内心的麻木。叔叔松井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别浦左卫门似乎视而不见女儿的冷淡，频频地向西野源举杯敬酒。

当女儿瞒着他追到中国大使馆去寻找林中天的下落，又疾情地赶到长崎见仇人的儿子的时候，别浦就决定立即替落叶相亲，凡是滋生的对国家利益和家族荣誉不利的爱情杂草，必须及时地拔掉。

&ldo;二-二六&rdo;叛乱被敉平后，日本报纸受到严格控制，不同政见缄口了。以香田大尉为首的13名军官，4名文官被绑在刑柱上，蒙住眼睛，前额画了靶标，在三呼天皇陛下后，被主张向中国扩张的幕后大人物们送上去天国之路。别浦左卫门卸下了受部下原田牵连的包袱，加紧了他领导的帝国海军第3舰队对中国海军作战计划的制定工作。也就在这个时候，海军军令部长伏见宫元帅给他介绍了西野源大使相识，西野源对别浦家族的显赫战史特别满意，而别浦对西野源的独生子佐佐木是海军王牌飞行员的身份尤为青睐，认为这是为别浦的海军世家增添了一道飞天的霞光。

酒会到了一半的时候，西野源代表家族送上第一次聘礼。日本受汉文化影响，聘礼也不是一次性的，而是要一次又一次地送，以下聘的方式来不断地明确双方的联姻关系。聘礼是九品一套，最高的级别，礼品上印着佐佐木家的族徽，系着金银两色的礼绳，俗称&ldo;水引结&rdo;。系水引结是日本古时结纳赠送衣带的习俗的发展，始于室町时代。落叶看也不看这些象征性的传统物品，无非是两束长约数尺的白麻，象征夫妇和睦长寿、百年好合，再就是折扇，表示前程远大，还有切成丝的乌鱼干，取其吉祥，鲣鱼干，表示忠贞不二。

别浦左卫门回赠礼物则是摆在桌上的那艘&ldo;千鹤号&rdo;巡洋舰模型，不仅反应了日本民族在赠送礼品时对大海的敬畏心理，而且弘扬了别浦家对海军的崇拜传统。这令文官出身的佐佐木家感动不已，在军方控制内阁的今天，能与炙手可热的别浦家联姻，不啻是巩固政治地位的绝妙手段。

千代子终于低下高傲的头，跟在丈夫后面用双手捧回馈赠礼品。

落叶的嘴角里掠过一丝轻蔑，回头救助地看了叔叔松井一眼。

松井朝西野源鞠了一个躬，说：&ldo;躬逢盛会，无歌不足以助兴。落叶，你是我们家的和歌高手，是不是口占一首，锦上添花？&rdo;

落叶明白了几分，故意推托地回答：&ldo;叔叔，班门弄斧，落叶不敢。&rdo;

二哥吉川毕竟是个引导潮流的记者，不喜欢这种过时的政治联姻，似乎隐约地揣测出叔叔在阻止这场家族政治交易，于是推波助澜地说：&ldo;落叶，叔叔提议得对，今天是你的良辰，应该尽兴才是。&rdo;

三哥桥本从心里一向瞧不起碍手碍脚的文官，他认为应该由军人掌管国家机器，要不是未来的妹夫是个王牌飞行员，他早就反对这桩联姻了。他怂恿地说：&ldo;妹妹，我们别浦家世代都是军人，出了你这么一位诗人，是家族的荣耀，你还是吟诵一首俳句，替父亲母亲脸上增光。&rdo;

大哥五十岚已经喝得酡颜晕晕，忘乎所以地说：&ldo;佐佐木君，我的妹妹不但是女中豪杰，也是宜家宜室的女子，这要在古代可是武士最理想的女人，你不妨听听她的俳句。&rdo;

佐佐木并非出身传统的武士家庭，所以很羡慕能娶一个有武士遗风的妻子，有助于他在军中的地位，便恭恭敬敬地回答：&ldo;如果能听到落叶小姐的佳句，是佐佐木莫大的荣幸。&rdo;

别浦左卫门赞许地看了看女儿，目光像一条疏通过的河道，可以让水流顺畅地淌过去。

于是落叶若有所指地吟颂了一首俳句：&ldo;故乡于我情何薄，摇翅苍蝇亦刺人。&rdo;这是俳句大家小林一茶的名作，竭尽对炎凉世情的自愤。

别浦左卫门陡然发现女儿利用俳句流露出对这门婚事的不满，但碍于体面不便点破。

松井见水到渠成，就说：&ldo;佐佐木君，俳句就是和歌的一种美妙形式，希望你也吟颂一首，同我的侄女，珠联璧合。&rdo;

佐佐木对和歌一窍不通，顿时瞠目结舌。

此刻落叶眼前浮现出了另一个军官的形象，他穿着中国海军的黑色制服，袖口上箍着金色绣线如不落的阳光闪耀着，吟颂的俳句，与她唱和应拍，心心相印。想到这里，落叶情不自禁地说：&ldo;佐佐木君你知道吗，完美的婚姻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双方同是和歌高手，二是崇拜美。&rdo;

佐佐木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条横着的伤疤活像肿胀的死蚯蚓令人恐怖，终于控制不住，愤然起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