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笑他,他打谁,他瞅他,他打谁,谁敢骂他一句狗杂种,他肯定会把那人打的头破血流,直到他跪在地上喊爸爸为止。
他的嘴角挂着鲜血,他仰头长啸,在拳头的碰撞当中,少小无依的郑君,找到了他做人的尊严。
从本村打到邻村,从邻村打到周边,从周边打满一个小镇。
在十五岁之前,小镇上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他是出了名的不要命。
不要命的人,谁不怕,况且,他还那么小。
蹲局子是家常便饭,甚至到最后乡镇派出所的民警都和自己混熟了,见着还相互骂个俏皮话,不为别的,就因为郑君这个人,他够仗义。
累累的伤痕就是他的标签,不屑的笑容就是他的符号。
他走在路上,呼朋引伴,他走在路上,身后一群人跟着。
他本来没有什么前途,他本来的归宿就应该是某一天下手重了打残或者打死了一个人,然后长久地呆在监狱里。
他很清楚自己,也很明白他将要走的路,他不后悔,要后悔的话,他早就应该死在娘胎里。
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是懦夫的行为,后悔自己选择的路,更是懦夫的行为。
作为一个众人眼中的坏孩子,他用拳头,为自己砸出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必经之路。
说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穷。
家庭的贫穷转嫁到了他的身上,这个瘦弱的小孩不得不过早地站起身子,一步步扛着命运往前走。
郑君回想过去,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
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考上大学。
因为无父无母,所以他享受了不用教学费的待遇,可那是他所期望的吗?
绝对不是,如果有钱,他希望狠狠砸在校长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卑躬屈膝,受尽白眼地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假装睡觉。
所有学生都在听讲,记笔记,他假装睡觉的心qíng是如此的心酸。
那仅剩的一点拳头换来的尊严正在慢慢被吞噬。
他豁然起身,将课本狠狠摔在课桌上,然后扬长而去。
课堂中几个不想学习,但又不敢逃课的人望着郑君那潇洒离去的背景,不由地赞叹一声:好酷!
好酷?!
郑君快速离开教室,转身避到墙角,眼角瞬间泛红,此刻的他,根本没觉得自己酷,他只想好好哭。
可身旁却没有一个肩膀。
嗯,从来就没有过肩膀……
郑君深吸了一口气,点上烟,放肆在校园里晃dàng着。
这个孤单的背影,这颗倔qiáng的灵魂,这具生猛却又脆弱的身躯,如果不是很意外地收到了梁哲的互助书信,如果不是收到了梁哲一次又一次,没有放弃,从未间断的互助书信,如果不是认识了一个名字叫做梁哲的同城高中生……
郑君的一生可能真的最终会结束在监狱里。
郑君还记得第一次收到梁哲的互助书信的时候,他嘴角泛起的那丝嘲笑,那时的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回信,直接将那封信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次,还是垃圾桶,第三次,依然是,第四次,他忽然急着上大厕,用那封信擦了屁股,第五次,卷了烟……
直到第六次,郑君的眉头才轻轻皱了起来。
第七次,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虽然他依然没回。
第八次,他焦急地等待着。
第九次,他握起了笔,试着写回信,试了一次又一次,最终还是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