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无羁。林琅至少还有点子用处,能帮着他做一些杂七杂八的琐碎小事?。而这个无羁,整日?不是跟在老师屁股后面,就是跟在秦未那个书呆子屁股后面,无趣极了。当他得?知无羁位列此次殿试前三甲后,也只是嗤笑?一声,嘲讽他运气好而已。他看?到无羁的一瞬间,下意识皱起了眉毛,随后又故作平静,冲无羁展露一抹笑?颜。他想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单单对无羁这样特殊。皇上的性子极为古怪,虽然他如今贵为摄政王,和皇上却是交谈甚浅。更为确切来说?,除了政事?,他和皇上便再也没有过其余别的什么交流。他身份如此尊贵,皇上都不愿同他多说?几?句话。他来到御书房时,杨昶然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他们两?个是一起等到崔轻云后,徐成才为他们通报的。杨昶然是宁国公家的公子,宁国公可是上次宫变的大功臣,他尚且需要在御书房外候着。而这个乞丐出身的无羁,究竟有什么好。就连皇上都对他另眼相待,竟然允他在御书房内等待。这一瞬间,霍珩满腔妒意。和霍珩相比,杨昶然的目光就显得?柔和很多。他浅笑?着冲无羁点点头后,便把?目光挪到了皇上身上。而崔轻云,只草草扫了一眼大殿,目光从无羁身上浅浅略过,触到正前方的那方明黄色的衣衫时,连忙垂下脑袋,生?怕拂逆了圣人的威严。而这所有人的反应,尽数落到了霍循眼中。他没有忽略掉霍珩脸上那抹对无羁转瞬即逝的厌恶。霍循敛了眸子,神色晦暗,周身散发着一种王者的威仪。“陛下,杨公子他们到了。”话落,徐成走上前,站到了方才无羁站过的地方。霍循抬眸,如炬的目光在他们每个人身上扫过。他们不约而同朝霍循揖手,弯腰行礼。“臣霍珩,杨昶然,崔崔轻云,参见?吾皇。”崔轻云却比其他两?人要慢半拍,说?话也有些不利索,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紧张感。霍循微微抬手,说?了句:“众卿,平身。”无羁安静站在一旁,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了霍循身上。此时的他,盛气凌人,一举一动,皆是威仪,是无羁鲜少见?到过的模样。在无羁以往和他相处的那些时日?里,他总是那么温和,偶尔病恹恹的,却独独缺少了如今的气势。看?着龙椅上的霍循,无羁怔住了。他到底是对自?己和旁人不同,可是为什么?无羁想不明白。但他心里,隐隐能感觉到,陛下是渴望同他亲近的,就像他心里也不抗拒他的亲近一样。霍循看?了一眼霍珩,随即偏头吩咐徐成,道:“徐成,给摄政王赐座。”徐成应下,差人从一旁偏殿搬来了软凳。霍珩道了谢,坐了下去?,脸上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看?向无羁的眼神也越发不屑,这御书房内,除了龙椅上那位,最尊贵的还不是他霍珩。来日?,待那位死了,他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霍循看?着他们,语气和缓,道:“除摄政王外,在座的诸位,是此次武举的一甲,皆是我朝的栋梁。你们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朕心甚慰。尤其是杨昶然,你果真?没有让朕失望。还有崔轻云,能从清河郡那么远的地方考上来,不错,着实不错。”杨昶然听了,朝他莞尔一笑?。崔轻云就没有他这么自?然,五大三粗的壮汉,听了霍循的话,双颊绯红,双手交叉,整个人都透着局促和紧张,甚至隐隐有一些喜感。而霍珩,虽然一直很安静,耳朵却是从霍循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支棱起来了。霍循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霍珩都在心里暗暗琢磨着,试图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他究竟最喜欢哪一位。全程,皇上都在表扬、都在夸赞,却独独略过了他的小师弟,无羁。霍珩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无羁身上,他心里正疑惑,皇上为何偏偏将他略过去?,是真?的不喜欢他,还是刻意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他正看?着无羁出神,半点没有注意到霍循不经意间朝他扫过来的视线。霍循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无羁正微微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半点没有因为他刻意略过表扬他的话而失魂落魄。“还有无羁,朕听太傅说?起过你的身世,很是坎坷。你能取得?如此好的成绩,着实出乎朕的预料。想来是拜了名师的缘故,待会儿?出宫后,莫要忘了去?叩谢你的那些师父们。”霍循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比方才要冷淡许多。且话里话外,都像是在说?,他能取得?如此的好成绩,都是因为秦执年和祁放教得?好,半点没有提及他自?身的努力。甚至可以说?,他方才的那段话,几?乎完全否定掉了无羁自?身的努力。霍循说?完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无羁身上,包括方才因为皇上的称赞羞赧到不敢抬头的崔轻云。其中,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都截然不同。霍循面无表情,而他身侧的徐成,眼底则闪过一抹担忧。方才皇上的那段话,把?他都吓了一跳。他担心无羁会当真?。霍珩则完全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杨昶然也蹙起了眉,在他的心里,皇上向来是宽容的,从来不会说?这些扎人心窝子的话。而崔轻云,则有些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只隐隐觉得?皇上说?无羁的那段话,同他说?的有点不一样。再加上他们进?来御书房的时候,无羁已经在里面了。所以,他有点好奇。他们都在期待无羁的反应。无羁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他不是痴儿?,自?是注意到了这些人的目光,也听出了皇上方才那句话的弦外之音。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对他的态度忽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但无羁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没有进?来之前,他分明感受到了皇上对他的亲近。他才不会因为这句带有目的的话而沮丧。但是,他陪着陛下演一出戏也挺好的。众目睽睽之下,无羁从一旁走到大殿中央,冲霍循揖手、弯腰行礼的同时,恭敬说?道:“多谢陛下如此为无羁着想。无羁只顾着自?己高兴,将两?位恩师全然抛之脑后。陛下的话,无羁记下了。待无羁出宫,定然去?恩师府上叩谢他们的谆谆教诲之恩。”他的语气,质朴又真?诚,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子拙气。霍珩听了他的话,下意识瞪大了眼睛。皇上方才那番话的话外音,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深意。偏偏他听不出?还谢恩?就这样的傻子,怎的就偏生?和他拜入了同一师门。他暗自?腹诽。而杨昶然,听他说?完,也隐隐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无羁这个名字,他戍守西南这几?年,不止一次在自?家妹妹写的家书上看?到过。他回京后,杨清儿?更是日?日?在他耳边念叨这个人。杨清儿?口中的他,是机敏的,聪慧的,是俊俏的,是温润如玉的,是乐于?助人的,是心怀天下的。这世上所有美好的词汇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独独和笨拙一词没有关系。虽然他妹妹自?幼是被骄纵着长大的,平日?里虽然喜欢耍一些小性子。他旁的不敢保证,但自?家妹妹看?人的眼光,他是相信的。杨昶然看?着无羁挺得?笔直的脊背,和皇上不同以往的冷峻模样,脑子里轰的一声,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们莫不是在做戏?可如果是做戏,又是做给谁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