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具体说?过什么,温予已经?记不清了。她甚至不记得他中间有回来过。霍无羁一夜没睡,侍疾的同时,又和祁放探讨了一下?北疆的局势。天蒙蒙亮时,祁放用了药,睡着了。霍无羁从主帐出来,一边抻着略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边环视周围环境。红日初升,三军点?卯,黄沙漫天。不多时,震天撼地的操练声传来。霍无羁回神,敛起眸中稍纵即逝的艳羡,抬步往自己的帐子走?去。入目的,是大漠戈壁,是莽莽雪山。如今,他再也不是囿于京城那一方小?天地的朝中新贵武臣,想要练武只能去校场。先帝还在时,祁师父也还没离京。他还能凑着一道?去京郊的皇家猎场。但?自从新帝登基后,他再也没有去过。现?在,他也和眼前这些人一样了,他再也不用艳羡旁人了。天大地大,他的心都变得宽阔、畅快了。再也不似在京城那般,死气沉沉。操练声越来越响,霍无羁的脚步也越来越疾。温予还在睡着,他担心她听了会害怕。在陌生的环境中,温予的睡眠很浅。霍无羁本以为?,这阵操练声怎么也把她闹醒了。却不想,首先听到的,依旧是一阵绵长且匀称的呼吸声。他挑开厚重的帐帘,绕过屏风,最先看?到的,是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一条灰扑扑的棉被被她紧紧裹在身上,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红苹果。昨晚他送来的夜宵已经?凉透了,不像是有人动过的样子。而温予,依旧睡得很沉。霍无羁缓步走?上前,坐在床边,像之前那样,轻唤了她两声,却依旧没能把她喊醒。他伸出手,本想拍一拍她的肩膀。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落到了她的脸颊上。也幸好是落到了她的脸颊上,不然他还不知道?她在发热。也是这时,霍无羁才注意到,她的唇瓣已经?不复往日的湿润,有些干涸。霍无羁捧着她的脸,灼热的鼻息径直打在他的脖颈上。而他,却怎么也唤不醒她。一连多日的奔波劳累,温予一直都强撑着一口气,生怕拖了大家的后腿。而今,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她心里悬着的那口气落下?的同时,人也病了。这病来势汹汹。一连三日,高烧不退。温予精神恍惚,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在睡觉。但?极不安稳,口中呓语不断,时而婉转低泣。一日不到,眼睛都哭肿了。霍无羁看?着,整颗心都揪在一起。温予一病,祁放那边霍无羁就腾不出手来,只能重新拜托给他身边的随侍小?厮和军医。就和他没来时一样。祁放倒是没说?什么。倒是霍无羁,趁着温予熟睡之际,又往主帐跑了几趟。尽管他没说?话,但?祁放依旧能从他眼中读出一种名为?愧疚的东西?。早在他们到达的那日,霍无羁就把温予与他一道?前来的情况告知了祁放。祁放亦是知道?,温予在他心中的地位。如今,那小?姑娘生了病。他是一个粗人,不知道?如何安慰霍无羁,只能拜托军医全力救治。-温予生病的这三日,霍无羁几乎都没怎么合眼。实在困极了,就伏在床边小?憩片刻。喂药都不曾假于他人之手,更别提给她擦拭身体了。第二日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开始发汗汁源由扣抠群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了。一晚上,衣服能打湿两三次。每打湿一次,霍无羁便给她擦一遍身体,重新换一套里衣。也是这个时候,霍无羁才发现?,她大腿上骑马磨出的伤痕。瓷白的肌肤上,大片的青紫显得异常渗人。破皮的地方,甚至有些化脓。但?她却从来都没说?一句疼。他忙着行军,忘记了她本就是一个娇贵到不行的人。尽管他在马背上为?她加了软垫,却依旧让她伤成了这个样子。霍无羁给她涂了药,心里泛起丝丝阵痛。虽然他不懂医术,但?也不止一次暗暗猜测,她这次持续不断的高热是不是因为?她腿上化脓的伤。后来,他问了军医。军医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重新开了药。一种内服,一种外敷。他很自责。如果他再能多给她一点?点?关心,或许她就不会生病。在此之前,温予的身体一直很好。又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在霍无羁面前生过病。以至于让霍无羁以为?她的身体很好。至少,没这么糟糕。霍无羁本以为?,帮她擦汗换衣已然是最艰难的。却没想到,卡到了喂药这一步。他没有见过生病的她,自然也就没有给她喂过药,故而也就不知道?,灌下?这么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有多艰难。尤其是在她神志恍惚的时候。每次喂药,她都下?意识拧紧了眉心,紧闭牙关,需得花费好些力气才能掰开她的嘴巴。当然,手段冗杂。时而低哄,时而强制。纵然这样,一碗药汤灌下?去,她也总能吐出一大半来。也许是因为?她的戒备心比较强。即使?昏睡,也依旧在防备。两碗药汤下?去,霍无羁便有了经?验。后来,每次熬药,他都拜托军医多熬两碗出来。这样下?来,即使?她再吐,三碗药灌下?去,肚子里存下?的,刚好是一碗的量。三天后,温予身上的高热总算是退了。午夜。大帐里只零星三两盏油灯燃着,时不时噼啪一声,爆出三两灯花。噼啪声落,温予卷翘的眼睫轻轻颤动,随即睁开了眼睛。灯光昏暗,满帐都是难闻的中药味儿,嗅到这味道?的一瞬间,温予下?意识拧起了眉。她从心底里抗拒这个味道?。她偏了偏脑袋,最先看?到的,是伏在床榻边上休憩的那道?黑影。温予看?不清他埋在臂弯下?的那张脸,但?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霍无羁那张清隽又温柔的面庞。甚至,温予能从他绵长的呼吸声中感觉出来,他好像睡得很沉。温予没说?话,四?肢的酸涩感隐隐传来。她正准备从被子里把胳膊抽出来,她顾及着已经?睡着的霍无羁,刻意放缓了动作。她甚至都没能把胳膊抽出来,只轻抬了一下?,却还是惊醒了他。不等?他抬起头,下?意识的,他伸出手臂圈住了她,轻轻拍打着她内侧的胳膊,像哄小?宝宝一样,柔声说?了句:“阿予乖,我在,没事的。”话落,霍无羁坐直了身体。一时间,四?目相对,满帐静谧。对上她眼睛的一瞬间,霍无羁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霍无羁往前凑了凑,兴奋说?了句:“阿予,你醒了。”夜间,温予的视线不怎么好。方才对视的时候,她只隐约看?到了他的轮廓。离得近了,她才看?清他的脸。稍显凌乱的头发,眼底大片乌色,下?巴上泛青的胡茬,疲态尽显。现?在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往昔俊俏的模样,温予心里一惊。“你”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先喝口水,不着急说?话。”霍无羁已经?站起身,从一旁的几案上端了碗盏过来,另一手托起她的脖颈,把水递到了她唇下?。“慢慢喝,不着急。”干涸的唇瓣被清水浸润,霍无羁看?着,喉结下?意识滚动。一碗清水下?肚,温予的嗓音比刚才清亮一些,却依旧喑哑。“我睡了多久?”她换了一个问题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