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三郎的徒弟在隔日悉数到齐,一共五个,全都齐齐整整列在姜照跟前。其中一个还带了自家妹妹过来,说是想送妹妹来侯府干活赚钱。
蒋三郎有点尴尬,他自己也没想到只是给徒弟们送了个信,说有个到侯府来当护卫的机会,这群孩子就撂下家里农活紧赶慢赶地跑过来,这让他觉得自己师傅当得很失败,这么些年都没给徒弟带来什么好处。所以见有个带妹妹来讨差事的,他也没好意思撵回去,一并厚着脸皮带给姜照看。
歉然对姜照说:“都是孩子家里太困难,才提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要求,四小姐千万别为难,有脏活累活的空缺能让她补上最好,没有就让她回去,不妨事的。”
姜照细细打量几人。
一看就是贫苦人家出身的,个个很瘦,除了一个稍微白净些,其他都是皮肤黝黑,似是在田里农活做久了晒出来的样子。那女孩子也是黑黑瘦瘦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脚上蹬着一双草鞋。
就这样的徒弟,怪不得蒋三郎武馆维持不下去,光收孝敬能手上多少来?
姜照打量他们,他们也打量姜照,外头人不知道上下尊卑,想看就看,个个眼巴巴地等姜照答应他们。两个年纪大些的不太敢直视,估计是不好意思盯着女孩子,但其他几个全都十几岁,眼睛里满是好奇和羡慕,在姜照和丫鬟身上不住地看。
蒋三郎呵斥徒弟,“规矩些,来之前跟你们说什么都忘了?不许乱瞟,低头!”
于是几个人齐刷刷低下头去。那稍微白净的少年低了头还忍不住说:“师傅,这几个姐姐真好看,比村里求雨时扮龙女的还好看,好看多了。”
蒋三郎大巴掌招呼在他后脑勺上,“兔崽子还不闭嘴!”又连忙给姜照赔礼。
姜照忍不住笑。乡下孩子朴实,比当惯了奴才的人心思直白,她很喜欢。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那少年。
少年偷眼先瞄师父,怕又挨打,不敢直接说话。蒋三郎头疼,“四小姐问你话呢!”这样少年才说,“我叫瘦猫。”
噗!后头夷则和白鹤都没撑住,闷声笑了。这孩子的确瘦瘦小小的,但也不带取这么贴切名字的,他爹娘可真有意思。
少年不好意思地解释:“本来我一下生虎头虎脑的,家里取名叫小虎,可后来长大一看,太瘦了!哪里像老虎啊,根本就是个病猫。我爹一琢磨,怕叫老虎名字太冲不好养活,跟村里先生一商量就改成了瘦猫。嘿,还别说,自从我改了名一场病都没得过,别看我个头小,身板特别特别好,当护卫最合适不过啦,四小姐收下我吧!”
“哈哈哈!”旁边几个师兄弟笑话他又耍贫嘴。姜照和仆婢们也被他一通胡侃逗笑了。
蒋三郎笑呵呵踹他一脚,“兔崽子。四小姐别见怪,他爹农闲时是做货郎的,能说会道,养出儿子来也是油嘴。”
姜照朝几个徒弟道:“既然你们都来了,就都留下,蒋师傅的人品我信得过,带出来的徒弟我也愿意用。只一样,在我家里当护卫要听我的话,守我的规矩,做不到这点是不能留的。从此以后你们要听师父的,更要听我的,若犯了事和师父求情没有用,一切都在我。知道吗?”
几人没想到这么痛快就能留下,于是都连连点头,满口答应知道,脸上都见喜色。
姜照又和那女孩子说,“先跟我来,要在侯府做事需得学好规矩。”
女孩子清脆答应一声“哎”,说自己叫小妮。
“蒋师傅,空地那边的武场你先用着,带着他们熟悉熟悉如何训练,等以后招了人来,他们可以帮你训别人。”
姜照交待两句就带着小妮回去了,蒋三郎带着徒弟们去侯府新开的武场上熟悉情况,半天下来几个孩子个个纳闷。
“师父,怎么和平时练武不一样啊?”
“师父,干嘛老叫我们排队走道?”
“师父,我跑得比他们快,排着队跑憋死我了,师兄老在前头挡着我。”
蒋三郎一板脸,“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四小姐的规矩,训护卫就得这么训!拿她的银子吃她的饭,哪来这么多问题,以为是在自己家啊?”
徒弟们哑火了。训练继续。
蒋三郎虽然教训徒弟,可他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姜照的练兵法子虽然看着新奇,听她解释得也颇有道理,可最后到底能训出什么样的护卫,他未曾亲眼见过自然推测不出来。只姜照坚持这么做,要求每天时间平均分成三份,一份练武,一份练体能,剩下的时间必须进行这种训练。他如实照做,行不行,一段时间后再说。
于是一个虎背熊腰大男人,带着五个孩子,在初夏的日头底下挥汗如雨。
——
姜驷已经几日没见贺氏了,一直在几个小妾房里过夜。倒是没时间寻欢作乐,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处理官司的事情。已经和乐康城的知府打了招呼,这官司不往上面捅,尽量平息在府城之内。
但事情要想平息,总得先找到原告通个气,探探口风。
可知府衙门自从接了状纸就再没见过洪九娘的人,在姜驷授意下一连找了好几天,仍是不见人影。姜驷自己也在找,他比谁都关心外室和儿子去了哪里,可暗暗派出许多人去,到头来依旧是什么都没找到。
当时接状子的时候,知府老爷一看事情涉及侍郎府,就存了心眼,本来民告官的处理方式,基本都是先把那告状的小民打一顿收监,无论如何关几天再说。但因为洪九娘自称是姜驷的外室,知府哪敢打,只把律例必须要求的上拶子轻描淡写上了一遍,事后就放她回去了。还偷偷派了两个衙役去尾随,探知她到底住在哪里,以后好办事。
结果,需要找人时再去探知的住处找,却已经是院门紧锁,再找不到人了。打听左邻右舍,说这房子是新近租赁出去的,新住户行踪不定,他们也不知人在哪。最后知府老爷没奈何,把房主拘来打了一顿板子,依旧没问出洪九娘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