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东头不亮西头亮,他倒有个清醒白省,柳露桃讶异道:“你又知道我是做戏呢?”
方闲庭道:“我白和你一张铺盖睡觉么?你要有心,匿名写个笺子扔她轿子里便了,怎就要去门首处候着?”
又说:
“我教郇子琅问过文氏,早两日就说的话,你偏要趁我不在家日子上门。明知柳青雪瞧你一准乌眼鸡似的,摆出来请我爹来看,你还说不是?”
柳露桃下巴颏儿点啊点:“是呀。”
“你呀,”方闲庭两只手指尖各捉她一边耳朵垂,摇来晃去,“你这是背着我唱苦肉计,在我爹跟前耍心眼是不是?”
柳露桃觑他:“我不是为着救人?你前儿还说,我最是有好心的人,如今又成好心没有、只有心眼子?”
“我知道,”方闲庭松开她耳朵垂,改换语重心长面目,“你是不愿意在柳家人身上白给好心。我只告诉你,你公爹这回信了,下回可不一定。他是一杆子长戗冲阵的急先锋,单取翰剌单于首级不在话下,眼里可容不下沙子。”
喔。
要你说教。
柳露桃听任他连轴一般说,没言语。
落后方闲庭还有几次要说教,柳露桃却没空听。
千呼万唤,皇榜终于下来,郇子琅高中状元,点在秘书省正事。
好事是好事,只是果然如柳露桃所料,听闻不是京中士子,官家在城东赐下一座恩宅,他夫妻两个搬去也就这几日。
这一向,郇子琅忙着应酬交职,文茉玉在家就被柳露桃缠住。虽说往后日子多如树叶,他夫妻两个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走动断不了,可到底没有前后院便宜,这几日镇日被柳露桃缠着。
好了,那头打热,这头方闲庭备受冷落。
每每他来,柳露桃不是陪他略坐坐就去临街楼上做针指,要不就是他坐大半晌才姗姗来迟。
有时他进屋,芳时给他顿茶,出来,来瑞送去,通见不着柳露桃的影。
一来二去方闲庭肚子里难免攒些火星儿,比及郇子琅夫妇拜辞这日,这火星看要蹿上嗓子口。
话说这日天也不好,才过午,天色漠漠彤云匝地,看就阴沉沉、冷侵侵将有雪样子,送客到紫栏街头上,郇子琅执礼:
“学生初会,先受小侯爷仗义之心、爱客之意,再蒙厚腆,铭感五内,永不敢忘。”
他这一去受方闲庭和柳露桃的厚礼,给他夫妻两个随金缎一方、吴绢二方,另有白金一百两,柳露桃体己给文茉玉封五白合香安家。
高中头名,郇子琅不好辞,只好再三把谢字说。
方闲庭说蜗居屈尊多有怠慢。
两人你来我往好一顿说辞。
倒不如,初次在兴国寺桥食肆时,把酒言欢,也没谁是方小侯爷,也没谁是郇状元,无拘无束。
送他夫妻两个上马车,吱呀呀行远,方闲庭叹道:“还真让你说中,说官家能点他的状元。凤鸣清越,郇子琅为人忠直,想必能大噪于秘书台。”
他要立在雪地里发感慨,柳露桃不爱陪着,口中哂道:“我哪知道那些?我是个只顾自己心眼子的人,想不着家国大事,一心为着自己罢了。”
说完扭头就往回走,方闲庭把她的话来回念几遍,知这妮子是记恨他那日直白说话,没留她的脸面,遂赶两步追上扯她袖头:
“我不过白说一句,你要记到几时?”
柳露桃袖子撤来头也不回:“爷教训奴,奴记着也不好?到明日忘到脑后,又要吃好一顿教训。”
两个你甩袖子、我赔脸色回到屋内,柳露桃打帘子,也不往卧房内走,只堵在那回首斜一眼:
“今日迟了,爷回罢。”
这几番说不下,方闲庭肝气也掇起来,道:“你接连多少日没个好脸色,我来看你,十回有九回你要和文氏作伴,今日更好,由头也不找,直要赶我?”
柳露桃立在帘笼前,远山眉、淡淡挑:“你说我与文姐姐做针指,是拿话搪塞你的由头?”
“难道不是。”方闲庭瞪眼睛。
柳露桃旋身转进屋去,语气十足冷淡:“奴今日身上不爽,爷请回罢。”
“你!”方闲庭在外稍间气得打跌,“动辄脸色甩到爷脸上,有个规矩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