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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写春联 下（第1页）

回到思源中学的家里，已是晚上九点来钟，但一家人还兴致勃勃地围坐在暖烘烘的火炉边，品茶聊天拉家常。聊着聊着，仇云阿姨忽然向父亲提议，家里购的年货虽不算太多，但对于我们三口之家来说，也算充裕的了，无论如何应分出一些送给石亭村的大伯二伯家，也好顺便回去看看。父亲当然不会反对，并一再地夸赞仇云阿姨心细，想得周到。

第二天上午十时许，仇云阿姨和我在父亲的带领下，提着不厚此薄彼的两份年货，怀着管谁问在外过的可好，常回家看看才好的心情，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石亭村。我们刚走进大伯家院子，大伯家五六口人全迎了出来，大伯又隔着院子叫唤了几声，二伯家也都过来了，屋都还没有进，大伯二伯就先让十来个来晚辈排起队来见幺婶、喊幺婶，把仇云阿姨喊的脸都红了。

这时期，大伯二伯他们的生活很不富裕，过年杀不起年猪，每家就推了几升豆的豆腐，打点糍粑，称四五斤猪肉，买两张红纸写春联，就要过年了。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很热情地非要留幺婶吃午饭和晚饭不可，虽然仇云阿姨一再申明，要过年了，我们只带了点不成敬意的年货回来看看，不敢劳累大家，坐坐聊聊就要回去，但不吃这两顿饭是根本不让离开的。

以往过年的春联都是由父亲来写，今年这项光荣的任务却交给了仇云阿姨，因为她不但能写一手很清秀的柳体，而且也若父亲一样，满脑子里像装得有写不尽的对联似的，提笔随意一挥就是一副佳联妙对。左邻右舍的听说幺婶“大才女”写春联，也都把自家的红纸全拿来请着帮忙一道写，这还真把她忙的连喝口水都不得空闲。

说起这写春联，起先本来是父亲在写，但他才写了一副便耍起滑头，把这劳累的活儿推给了仇云阿姨，谁知仇云阿姨也来了个有才不让人，还愈写愈起劲。然，她还没有将大伯二伯家的对子写完，左邻右舍的都闻讯拿着红纸来等着代劳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代劳”二字，还真是件十足的苦差事。

事要从在大伯家吃过中午饭说起。我们到达石亭的大伯家后，一家联都坐到一起拉了两个来小时家常，一家子上上下下仍还热情未减，都想等午饭后与仇云阿姨再聊上半天。谁知刚吃了午饭，父亲就让歌晓风和歌梦可两个年长的，一人负责摆桌子、磨墨，一人负责取红纸、裁剪，好最快速地将他两家的春联全写了。仇云阿姨本来坐在别的屋里与家人们聊的火热，许是想到父亲干这类脑力活，总少不了要泡杯浓茶，她就端着茶杯来到了堂屋。这时，父亲刚写完第一副对联：

年年写春联对子书不尽华夏之美

岁岁舞椽笔脩竹画不完神州之风

见仇云阿姨来了，便将毛笔递向她，并随口说了句“你来展示一下才华？”这本是一句说笑的话，仇云阿姨正急着回去拉家常呢，那有这闲心与功夫。谁知仇云阿姨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毛笔并对正拆红纸的歌梦可笑着说：“梦可，给幺婶拆双联十六字的纸来。”纸一放上桌子，她想都没想，提起笔就写了一副窗对：

山有六盘可观天下

水生九曲能孕文章

父亲一看，见机会来了，先乐呵呵地称赞：“嗯，写的有气势有内涵，有我难以超越的奇才！”然后，就一面端着杯子喝茶，一面对歌梦可说：“梦可，你好生伺候幺婶，若心存不明想求师问道，幺婶就是最好的老师，幺叔已不敢再献丑啦。”

仇云阿姨看了一眼放着的红纸，大概是觉得也没有几张，也笑盈盈地一边让歌梦可拆什么规格的纸，一边对父亲说：“既然老师的老师这么器重，那我这个老师就斗胆代劳了啰！”

堂屋本来就四五个人，仇云阿姨这么一接招，做事的，正等着说话的也全都来了，看的看，说的说，念的念，收的收（将写好的对联拿去晾干），要说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仇云阿姨虽说是在劳累，心里应是很开心很愉快的，因为，她每写完一副对联，父亲都会端着茶杯悠闲地大声读上一遍，并时刻不忘夸奖一番。我心想，父亲的赞扬应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仇云阿姨写的对联，无论是字及意境都堪称绝好，那写的是既不落俗套，也完全是原创，直到今天，我都还能记起几副：

佳节佳景景象太平|新年新意意蕴安康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日月星辰一天勾兑

除夕许下心愿|来年再上台阶

风范引领百花放|景象换来鸟争鸣

雨滋兰蕊问春早|燕敞心扉拨竖琴

行走在春里一个字爽|收获于联中满寨人乐

当仇云阿姨为大伯二伯的牛圈分别写了一副对联：

吃草不挑青黄|拖犁无论轻重

来回用心耕田|往返以肩担当

之时，父亲是以掌声来表达赞誉之情的，并说这“担当”二字是龙之眼、凤之羽，连牛魔王见了都愿弃仙洞、返人间，重操旧业。

父亲许是受这两副对联的影响，便随口出了一副上联“带张嘴可吃山珍海味”想为难一下仇云阿姨，谁知她随口就对“借支笔能写世风民情”并反出一联“春雨叨絮竹叶轻轻轻摇犹唤童心趣”让父亲来对。

父亲笑了一下，表示这是字多难度低，并脱口就对“秋鱼逐梦莲茎悠悠悠搭若引娥眉展”仇云阿姨略思一下，说道“诗云子云蓝天以磁性吸引白云”父亲还是笑了笑，表示出你认为最难的，并立即将“古道今道银雀凭心灵歌颂赤道”对上。

仇云阿姨想了想，说道“大山里没有香水百合牛角花更显情杯”父亲喝了口茶，又将“小溪旁缺少带刺玫瑰马蹄莲亦表衷心”给对上。

仇云阿姨一看，还挡不住父亲的锋芒，沉思了片刻，说道：“天空空蓝田几万里无有田陇怎现龙矣”但她脸上的笑容未完全释放，父亲依然轻松地以“水灵灵枫岛数百座不观枫林何有凤哉”给对了。

要投子认输，还得最后一搏！于是，仇云阿姨便借了古人的现成货“抉取携而不竭住卤浸咸蒸独标平淡”作为杀手锏，坚守城池。父亲笑了一下，谦虚地说：“想不到你还记得这联，我对它‘秉文武以载道启明没殷商周济凡尘’你认为可否？”仇云阿姨的脸一红，自我解围道：“有半边天已有十分了，半分不让，让男人反了可不好哦。”

就在这时，左邻右舍的都闻讯拿着红纸前来，要请我们家的“大才女”帮着写春联，父亲一看累人的活路来了，便笑呵呵说道：“半边天，你瞧，我的茶杯都喝得只剩下茶叶了，不会反的男人这就各自去冲开水，并请你把好事做到底啦。”

余下来的，仇云阿姨一直忙到了二伯家来请吃晚饭，才主客皆欢地收场。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整天，一大家子及寨门中人，谈得最多夸得最多的是仇云阿姨。说幺婶是仙女一样的大美人，说幺婶心好、能干、知书达礼，说幺叔与海流有幺婶的照顾，这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更是满寨人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