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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页(第1页)

“朕为他找了许多理由,朕想,这也许非他所愿,只是他父亲的意思,他无法阻拦。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漠北出兵了,领兵之人是漠北王古赤那。于是端平侯带领敕令军出征迎敌,那场仗打了好久,久到京中已经有人等不及了。祯王生出了不臣之心,朕让东厂暗中调查,却得知朝中竟有将近半数官员有追随之意。”瑞昌帝用力闭上了眼睛,他仿佛被带回了回忆里的那段时间,疲惫极了。“朕别无他法,只能选择向孔令行求助,亲手……将他扶上了丞相之位。世家以孔家为首重新凝聚,祯王被外放出京,直到尘埃落定,朕堪堪回神之时,许多事已经脱离了朕的掌控。朕以为能在传位之前解决掉这个祸患,如今看来……还是要把这个祸端留给你了。”晏谙抬眸望着瑞昌帝,他注定没办法彻底铲除孔令行,因为孔令行最大的底气不是相位,也不是世家,而是太子啊!只要太子在一天,只要太子还这么不思上进依赖丞相,孔令行就不会倒。但是现在太子不在了,大启是否就能够拨云见日、迎来摆脱孔令行和世家的时机了?“儿臣愿向父皇许诺,”晏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今日承此重任,来日必将收复失地、重振朝纲,彼时山河永固、国泰民安!”“好、好!”瑞昌帝撑着床榻稍稍起身,他的眼睛早已浑浊了,可侧身看着儿子时,其中仍闪过点点微光,“好一个山河永固!去罢,朝堂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呢,不必再来了。”晏谙叩别瑞昌帝,在他的注视下缓缓退出寝宫,那是瑞昌帝的视线它是不!全!的!山陵崩奉旨监国,虽未被正式封为太子,履的也是太子之责,晏谙便不必再回衡王府,而该入主东宫了。许是荒淫过度,晏谨虽有姬妾无数,膝下却并无子嗣。如今过世,除去太子妃,东宫其余女子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晏谙在书房里批奏折,女子的哭喊声便从外头遥遥地传过来,他笔尖一顿。故岑见状以为晏谙是有些于心不忍,便道:“这些女子要在今日被全部带离东宫,是不是扰了王爷了?属下过去吩咐他们快一点……”晏谙摇了摇头,“花不与的尸首叫人收敛好了吗?”故岑道:“王爷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隔壁间还发现了另一位女子的尸体,不知是不是被火势牵连,也一并安葬了。”晏谙皱了皱眉,“挽香楼还有别的伤亡吗?”不应该再有人死于这场变故当中了。“除此之外,没有了。”晏谙又低头看奏折,耳边还是会传来女子哀求叫嚷的声音,明明用的是蓝批,可那字迹落在眼底,让他总是记起唐鸿汝的那封血书。出了一会儿神,意识到自己此时无心批阅,晏谙干脆搁了笔,“皦玉还在府上呢?他那身占卜的本领别浪费了,回头给他传个消息,叫他去钦天监吧。”“属下会转告他的,只是……他好像病了。”“病了?”晏谙意外道,“什么时候的事?”上次见面的时候,他明明还一切都好。十几岁的年纪,本该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怎么说病就病了。“就前些日子,也请了大夫去看,说是病得不重,只是一直不见好。”为此,故岑还专程去探望过他,皦玉自己倒是看得开,瞧着并未放在心上,乐呵呵地说死不了,就是麻烦,得养养。晏谙忽然记起那晚在烛光下旋转的铜钱,以及少年准到可怖的预测。“你说,他预知生死祸福,提前知晓了那么多事,真的不会有什么代价吗?”“王爷忘了吗?”故岑忍不住道。“什么?”晏谙还真没印象了。“他说过的——擅改别人命格要遭天谴,光算出来就够他大病一场了。”晏谙监国半月有余,瑞昌帝的身子每况愈下,太医院使出了浑身解数,汤药一碗接一碗地奉上去,却依旧见不到什么起色。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时候快要到了。黄昏时,瑞昌帝从昏睡中醒过来,见寝殿无人,心头不由得生出一股孤寂之感,哑着嗓音唤了几声,外头候着的魏兴听见动静连忙进来。“皇上,您醒了。”魏兴凑在瑞昌帝身边商量,“许太医开的药早就熬好了,一直在灶上温着,奴才叫人端来服侍您喝了吧?”瑞昌帝却摇了摇头,只问丹药可有剩余。魏兴不敢说没有,劝了几句,见瑞昌帝执意如此,也只得取了一丸伺候他服下。然而这些所谓的灵丹妙药根本发挥不出什么效用,瑞昌帝的面颊已经浮现出青灰之色,连嘴唇都泛着乌青。“衡王殿下将朝中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皇后娘娘和后宫嫔妃也都来探望过您,奴才怕扰了皇上休息,自作主张没叫他们进来,娘娘们在外头候了片刻便回去了。”魏兴揣度着瑞昌帝还在意的人和事,闲聊似的将这些讲给病榻上的人听。“贤妃、贤妃呢?”瑞昌帝忽然问。魏兴一顿,转而道:“贤妃娘娘也记挂着您呢,皇上,您可得早些好起来。”瑞昌帝听他这么说,便知贤妃在他生病期间并不曾来过,沉默良久,他幽幽叹道:“你去,将她召来吧,朕想再……见见她。”魏兴应了声,出去找人传召。瑞昌帝扭过头,没有人敢在帝王的寝宫外头大肆喧哗,于是这里常年维持着一种异样的寂静,平日里还没觉得什么,可是瑞昌帝此刻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感受到什么东西正在流失。他恍了恍神,时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溜走了。再回神已经是大半个时辰过后,是魏兴弓着身子轻轻说贤妃到了。瑞昌帝精神不太好,隐约瞧见贤妃后边还跟进来个宫女,端了一壶酒,放下之后便跟着魏兴退出去了。寝殿内只剩下帝妃二人,贤妃远远的对着病榻福了福身,“皇上宣臣妾来所为何事?”“朕病了……大半个月,”瑞昌帝已经很虚弱了,一句话喘了又喘才讲完,“怎么、怎么一次都不见你来过呢?”“臣妾不懂药理,自知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贤妃垂眸,面无表情,“再者皇上从前身子康健时也曾一连数月未曾踏足臣妾宫中,臣妾惶恐,不敢擅自来见。”瑞昌帝忽然剧烈地咳起来,魏兴在寝宫外头听着心焦,又不敢进去打搅。贤妃视而不见,漠然转身顾自斟了一杯酒,直到瑞昌帝自己咳完了,才道:“皇上还没尝过吧,这是棠儿走之前亲手酿的,是她要留给她父皇的那一杯。”躺在榻上的瑞昌帝努力侧着头,睁大眼睛盯向贤妃手中那杯桃花酿。“皇上别怪臣妾拿出来的太迟,臣妾原本以为能等到棠儿省亲回来,由她亲手奉给您这杯酒,没想到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这酒臣妾从前尝过,入口甘甜,只是不知放了这么久,味道有没有变,只可惜,方才魏公公还提醒过臣妾,皇上在病中不宜饮酒。”贤妃说罢翻转手腕,在瑞昌帝榻前将酒水倾倒在地。“你……你……”瑞昌帝试图说些什么,可是喉中梗着的一口浊气,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老去的帝王恨透了自己如今的这副样子,额角青筋暴突,偏偏越是气极越是说不出半个字。贤妃没有靠近,自然也看不清楚瑞昌帝眼中的神情,只冷眼瞧着病榻上的人挣扎。“皇上别怪臣妾将酒祭给了旁人,臣妾夜不能寐,闭上眼就能听见棠儿的哭声,看到谦儿惨死的模样,还有臣妾的两个兄弟,也总是在梦中质问臣妾当初为何选择了您,让敕令军埋骨沙场、不得归乡。”指尖微微颤抖,贤妃攥紧手中的酒杯,双目通红。她怨啊,当初大启明明有实力一战,是瑞昌帝畏缩求和,逼走了她的女儿;后来战事告急避无可避,她只能无奈送走了儿子……还有当年的默许,整个侯府只剩下了端平侯一个人,老侯爷是为了保全深宫中仅剩的女儿,才选择不再追究,退于文臣之后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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