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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页(第1页)

“贤妃也盛宠不衰了这么多年,那不正是皇上冷落她的好时候?”“冷落归冷落,只要端平侯还在一日,皇上就不会薄待了她,毕竟没了个公主,她膝下也还有个皇子呢。不急,待我儿继承大统,本宫当上太后,才是她真正倒台的时候。”皇后一副胜券在握,太监点头哈腰连声应是。“对了,”皇后突然想起什么,“衡王之前好像向皇上请旨,说要外出游历?”“是,”太监应道,“数日前便已经启程了。”皇后长眉微颦,“这衡王,好端端的不在京中呆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娘娘且宽心,任他如何也越不过太子头上去。”太监宽慰道,“娘娘之前不是派人盯着他吗?整日游手好闲,成不了什么气候,指不定是打着游历的幌子到外头玩乐呢。”皇后轻笑一声,眉心舒展:“说的也是。”清寂寺六月的天气有“夏日流火”的说法,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太阳高高的悬在天空,发出来的光亮得刺眼,空气都仿佛凝住了一般,一丝风都没有。晏谙用力扇着扇子,依旧能感受到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里衣早就湿透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马车里闷得跟蒸笼似的,故岑看着晏谙热得通红的面颊有些担心,怕他遭不住暑气。可这偏僻的地方莫说茶馆客栈,连处阴凉地都没有,离开马车就得接受烈日暴晒。故岑翻出水囊:“王爷喝点水吧?”晏谙摇头,在马车里放了这么久,水都是热的。车夫忽然开口询问:“前面不远有一处茶水摊,可要到停到那里歇歇脚?”晏谙自然是一口应下,外头就算没风,好歹能透透气。再待在这马车里闷着,晏谙觉得自己都要熟了。这是个简易的小摊,靠着一棵大榕树,在树荫底下摆了张破旧的桌子和两条凳子,又扯了块麻布拿竹竿支着遮阳,只有一个老大娘守着摊子贩凉茶。天气太热,路上除了晏谙一行几乎看不到人影,大娘守在茶摊跟前,见了两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招呼道:“两位,喝碗凉茶吧。”那目光中满是恳切,还有几分祈求。故岑付了铜板,大娘接过收好,盛了两碗凉茶端到桌子上。木桌和长凳破旧不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日日摆在这承受风吹日晒,裂开的缝隙里藏着厚厚的污垢;至于茶碗更是用得包了浆,乌漆漆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晏谙倒也没嫌弃,来到其中一条长凳前坐下,没想到这凳子四条腿长短不一,坐在上头稍微一动就跟着晃荡,一个坐不稳就容易翻过去。“属下这个凳子似乎好些。”故岑连忙起身想跟晏谙换换位置,晏谙摆摆手示意算了。他实在懒得动弹。故岑将豁口小一点的那个碗推到晏谙跟前,“王……公子且再将就一下,等过了这段路便能找到客栈了。”出门在外,晏谙不愿暴露身份,不让他喊自己王爷。“人烟少的地方,又是这样的天气,能遇上一个茶水摊就很不错了。”晏谙喝了几口凉茶,不甚在意地道。故岑不解:“公子为何要挑这样热的天气赶路?真要外出,何不等到三伏天过完?”“不过是受些热罢了,不算什么,只怕晚了便要将事情耽搁了。”晏谙已经赶早了,漠北使者在的时候他不可能离京,大半月前阿布尔斯一众人踏上返程的道路,没过多久自己就去向瑞昌帝请旨了。故岑不清楚晏谙到底在赶什么,却也没再追问。时候到了,晏谙自然会有吩咐。大娘也不像别的妇人那般与来人搭话闲聊,只是回去一个人默默地坐着发呆。晏谙看见她的手比带着豁口和裂缝的茶碗还要粗糙,平日里估计不少做粗重活。他合上扇子,主动开口:“大娘在这里晒上一天,生意还好吗?”“不好的,天太热,人少,一日也卖不出几碗。”大娘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晏谙总觉得她有些说不上来的麻木,不过也没多想。毕竟天热得人难受,他自己也不是很愿意费口舌说话。“家中只有你自己吗?”大娘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瞥了晏谙一眼,慢慢地说:“老头子走了,还有个儿子。”提及儿子,大娘浑浊的双眼都泛起一丝光泽。晏谙想跟她聊几句,便随口往下问:“多大年纪了?婚配了不曾?”不想大娘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你是做什么的?要上哪去?”“我们……是到洹州府走亲戚的。”大娘没再接话,又转回头盯着她的茶摊发呆。晏谙有点自我怀疑,试图向故岑求证:“我有这么凶神恶煞吗?”为什么对他这么大敌意?故岑琢磨了一下,低声说:“或许是不想提起儿子?”他说完瞥了大娘一眼,大娘仍顾自在那里出神,丝毫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晏谙想不通,从大娘提起儿子是眼中闪烁的光彩来看,她儿子应该不至于是个不成器的混子,既然是骄傲,为何像是触痛了某种神经一般不愿提起?“公子再喝点凉茶解解暑,咱们如今已经入了洹州府,在洛边县,明日便可渡洹水。”晏谙点点头,他热得发晕,懒得动脑子想许多了。翌日,晨光熹微,开阔的河面上,一艘渡船顺着水流淌漾的方向缓缓行驶。晏谙立于船头远眺,洹水清澈见底,蜿蜒东流。日晴云开,水面闪烁着粼粼波光,犹如一面巨大的琉璃镜倒映着两岸郁郁葱葱的模样,自然光色之美总能令人深深陶醉其中。“清波微澜本是安处,然……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晏谙喃喃道。故岑从船舱里出来恰好听见这句话,出言道:“属下只知,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晏谙闻声回首,与在京中的装扮不同,故岑一身窄袖劲装,乌黑茂密的长发简单扎着高马尾,更显出几分少年气息。那双眼睛明明眸光清澈,晏谙却猝不及防地陷入其中,不知是不是因为周围景物在缓缓后退,他竟然有一瞬的目眩。他听见故岑说自己就是那个君子。晏谙收回目光,低头浅浅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自己的君子。”但他此行,便是要来做洹州府的君子。不知是不是因为触目皆是青山绿水,故岑看到晏谙此时眸中一派清明。行至半路,晏谙隐约闻得一声声悠远绵长的钟声,侧首问身边的故岑:“你听到了吗?”故岑凝神听了半晌,末了摇摇头。“属下什么都没听到。”晏谙环顾四周,群山连绵,钟声若隐若现,一声接着一声,就回荡在静谧的山谷中,虽然不明显,但他却听得真切。“老伯,”晏谙扬声询问在船尾摆渡的老伯,“这山中有寺庙吗?您老有没有听到钟声?”老伯须发皆白了,却精神抖擞,耳朵也不背,听了晏谙的话乐了:“我可没有,果然还是年轻人耳朵灵啊?我年轻的时候在这里划船,听父辈讲有个世外高人住在山里的寺庙中,说是僧人,更像是神人,就在洹河畔守着,有他在便能庇佑两岸百姓平安。可也就是个传闻,这么多年了,也没人在这山中见到寺庙,这水路老头子我走了几十年,载过不知多少客人,也从没听说哪个听见了钟声啊?”他连连啧声,一边划桨一边嘟囔着“也真是奇了。”故岑也道:“王爷是不是听错了?”是他听错了吗?晏谙望着起伏的山峦,只有他一个人听到的,一声又一声,从远方传来,仿佛某种古老的召唤。故岑见他不作声,还以为晏谙默认是自己幻听了,正想劝晏谙歇歇别是累着了,便听他道:“老伯,靠边停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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