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无关。”拾九目光倏然冷下来,开门就走。这天底下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他。楚逐追上去,想要拉住拾九,然而刚碰到她手腕,便被她反手推了一掌。他本就因失血过多而虚弱至极,被这么一推,差点不支倒地,又喷出一口殷红的血。“你准备就这样回去?”楚逐望着拾九的背影道。拾九顿住脚步,她现在只着单衣,单衣上还尽是斑斑血迹,恐怕还没回到将军府,便被官衙的人当成凶恶之徒关起来了。“这户农家有女主人,可以找她帮忙。”楚逐道。拾九抿唇,并未回头看他,向主屋走去。她跟着秦老夫人上山礼佛时还是早上,此时却已至日暮,日头的余晕笼着大地,衬得屋檐和篱笆都金灿灿的。这户人家是一对夫妻,楚逐抱着昏睡中的拾九前来时,谎称自己的妻子身子不适因此睡过去了,借地一住。这对夫妻见两人确实般配得如同一对,而且楚逐又出手大方,便清出了一间房给他们。这会儿他们听到侧屋那边传来很大的动静,正商量着要不要过去看看,便听见敲门声,连忙过来看门。打开门,见到满身血迹的拾九,两人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男主人反应过来,连声求饶:“别、别杀我们!求求你,别杀我们!”拾九知道自己被误解了,放柔了声音:“大哥别怕,我没有杀人,也不是恶徒,只是身体不适,吐出了一口血,弄脏了衣服,所以想向你夫人借一身衣裳。”夫妻俩哪里还敢去辨别她话中的真假,只连忙应了:“是是是。”女主人赶紧返身奔去柜子旁,颤抖着手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拾九接过衣裳:“多谢。”她准备回侧屋换衣服,返回时见楚逐还站在原地,伤口因为未经包扎,所以还在缓缓往外淌血,一身白色单衣已经尽数染红,像是一尊血人。拾九只看了他一眼,便从他身侧走过,进屋之后用力地关上了门。脱下一身血衣,换了女主人的衣服,拾九没有一刻停留,开门便往外走。她知道楚逐还立在原地,但她连余光都不曾给他一眼。她要立刻回将军府,不管这件事会如何发酵,她都至少要回去,给秦少安一个交代。夫妻俩躲在主屋,看着拾九推开院子的篱笆门走了出去,这才舒了一口气,猛然又想起同屋还有一个男人,连忙去侧屋查看。却见来时还好好的那个男人此时已经栽倒在地,满身尽是鲜红的血迹。他旁边散落着一根他们家中的鱼叉,鱼叉上也满是鲜血,尖钩处还勾了些许血肉出来,应该是被他强行拔出来所致。两人顿时吓得站都站不稳。“公子!公子!”男主人壮着胆子走了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微弱得几近于无。京中已变了天。将拾九安置在厢房后,秦老夫人算着时间,在一炷香时间后回到后院。因是打着“捉奸”的主意,少不了证人,她还特意带上了她在寺庙偶遇的一位熟识的官夫人。她一边说着:“儿媳身子不适,因此歇在厢房,这会儿准备回去了,且叫她也去拜拜菩萨,免得白跑一趟。”一边让徐嬷嬷推开了房门。这官夫人自是也知道近日京城的流言,因此本就带了几分好奇窥探的意思,想从秦老夫人这里打探出一点谈资,因此欣然跟着她来了内院。这会儿,见徐嬷嬷推开了门,连忙往里面望去。房间内的情况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见屋中空无一人,但是被褥凌乱不堪,似有人在此肆意云雨过一番,而被褥之上,赫然散落着一根簪子和一块令牌。那官夫人也是个有见识的,一眼就认出了那块令牌是摄政王府的,至于那簪子……既然秦老夫人都说了自家儿媳歇在此屋,那必然便是她儿媳的了。一时间,官夫人惊呼出声,简直克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复杂情绪。听闻秦家这个将军夫人本就是王府婢女出身,又闻秦少安不能人道,啧啧啧……真是一出好戏呀!其余人也是面面相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将军夫人与摄政王通奸?!秦老夫人脸色煞白,身子一晃几乎晕过去,徐嬷嬷赶紧扶住了她。原本计划着让拾九失身于别人,她来一出捉奸计,诬陷拾九与他人通奸不洁,好把一切错端都推到拾九身上去,便能让秦少安从流言漩涡中脱身,还能促使他下定决心休妻,将这祸端赶出王府,同时,也顺了长公主报复拾九之意,往后也不用再担心长公主针对将军府。可谓一举多得,一劳永逸。谁知道,现下竟是这种情况!拾九不知所踪不说,还牵扯上了摄政王……秦老夫人手脚冰凉,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现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但有将军府的人,还有官夫人和她府上的人……捂嘴是不可能的了,捂不住了!“许是、许是拾九先回去了吧。”秦老夫人脑中急急想了一通,忙吩咐徐嬷嬷,“关上门,我们也下山吧!”徐嬷嬷应了一声,连忙奔上前关了门,阻隔了众人看热闹的视线。那官夫人意味深长地笑:“或许是这样吧。”秦老夫人努力镇定下来:“方才你不是也要下山?我们一块走吧。”官夫人自知留下也无新鲜事可看了,眼神转了转,笑道:“不了,我且往前院去,还要再祈福一番,便不陪老夫人了。”“好。”秦老夫人勉强笑了笑。一直看着官夫人携奴仆消失在后院,秦老夫人才向徐嬷嬷使了个眼色。徐嬷嬷会意,连忙返回房间将那簪子和令牌收进怀里,对秦老夫人道:“老夫人,已收妥。”秦老夫人脸色犹是僵硬惨白,吩咐众人赶紧四处去找拾九,只带了几个嬷嬷和仆从,急急忙忙地下山了。下山回到将军府后,她连忙让人去找秦少安回来,这件事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了。秦少安一回来,秦老夫人便大哭着抹眼泪,像是遭了很大的罪似的。吓得秦少安顿时双眉紧皱:“娘,发生什么事了?”秦老夫人一边擦泪,一边从怀中取出簪子和令牌,一并拍在桌上:“拾九不见了,不知是否跟着摄政王走了!”秦少安一看到拾九的簪子和属于楚逐的令牌,一股不详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他几乎吼道:“娘,你说清楚!”秦老夫人本就心虚,被他这么一吼,吓得心肝俱裂,直捂着心口:“我、我今日带着拾九上山礼佛,祛除一下最近的晦气。因、因怕被人看热闹看笑话,所以便去了……去了比较清净的大法寺。路上太颠簸,拾九便睡着了,我怜她最近也是心力交瘁,于是没有叫醒她,将她安置在了寺庙后院的厢房。待我祈福之后去找她,她、她竟不见了!那屋中只见被褥凌乱,散落着这两件东西……”秦少安沉默着听着,神色越来越紧,听到最后那句,禁不住五指握拳,嘎吱作响:“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这句话,带着浓浓的失望和悔恨。秦老夫人越发心虚得直冒汗,简直不敢看向秦少安的眼睛,更不敢将官夫人也看见了那情形说出来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慌乱道,“难道你觉得我在诬陷拾九那丫头?难道你觉得我能指使得动摄政王,让他带走拾九留下令牌?!”“你指使不动摄政王,但是你能指使其他人。”秦少安满眼痛楚,语气尖锐,“你为何会突然带拾九上山礼佛?你又为何会突然舍弃惯常前去的太清寺,偏偏选择了没怎么去过的大法寺?拾九从来不会在有正事的时候睡觉,为何与你一起上山,就会睡得那么死,连被安置在厢房都一无所知?你又为何会将她一个人安置在厢房里?若非楚逐带走了她,那么凌乱的床褥里躺着的,就该是拾九和其他男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