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照你说的吧,我们分手。」「嗯。」她看着路灯洒在地上的光,不看他。他紧紧盯着她侧脸,搜寻任何不舍的蛛丝马迹,却只看见一片淡漠。「我还是会汇钱给你,别说你不要,我就是要汇,你要不要用是你的自由。」「随你高兴吧。」「你……会离职吗?」「目前没有打算。」一阵沉默。他握着她手腕,似乎不想松开,她说:「没事的话,我回去了。」她要抽回手,他不放,忽然一扯,将她拉进怀里。「让我抱你,最后一次。」他低哑的解释令她的挣扎静止,他温热的唇轻触她额头,他的体温刺着她肌肤,他的身体紧绷,嗓音压抑着激情与疼痛。「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随时来找我。答应我,不要勉强自己。」她含糊地点头,静待他松手,他却不动,她轻轻推他胸膛,他终于放开她,她低着头迅速转身,走进寒冷的夜里,没有回头。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忍住眼泪。他的哀伤令她心碎,她几乎要开口说:她不离开,她什么都不管了,她只想和他在一起……但她还是忍住了,强忍住的部分留在他怀里,空壳蹒跚地离开。她感觉混乱又疲惫,像奋力奔跑了两年终于停下,这里却不是她要的终点,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她走着,走着……走不动了,停在路树的阴影下,她蒙着脸,低声哭起来。华疆臣花了一夜平复情绪。他没怎么睡,大半时间躺在床上,呆看身边的空床位,想到她再也不会睡在他身边,胸膛里便阵阵疼痛。他在清晨时分勉强睡了一下,没多久就醒来。他起身盥洗,将她的私人物品装入一个小纸箱,用过早餐后出门,前往父亲待的疗养院。他到达时,父亲正在小菜园里照顾他的蔬菜。院方有块地,提供住院者种菜。他靠近蹲在地上的父亲,老人家抬起头,脸色茫然。「爸,是我,疆臣。」华显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嗳,疆臣啊,你来得刚好,我摘了菜,你带回去煮,顺便拿些给罗伯伯。那一百万,你交给他了没?」他应声:「已经交给他了。」父亲记忆衰退严重,不记得哪些人已经过世,已经说过的话也一说再说,却惦记着要补偿罗家,他将父亲给他的一百万也一并汇到罗妙靖的户头。「嗯,那就好。最近天气冷,你要多穿衣服。书念得怎样?」「……还不错。」在父亲记忆里的他,似乎还是个男孩。「是吗?你妈也会高兴的,她骂我老是忙生意不陪你,你自己很用功嘛!」「她不气你的,爸。」「那一百万,记得交给罗伯伯。」「我知道。」他欲言又止。「爸,我——」「啊?」老人家忙碌着,没有抬头。我失恋了,我很难受,我只爱一个女孩,她不要我了……他想诉苦,想和父亲说说心底话,想要亲情的慰藉,话到口边,却说不出来。父亲忙了一阵,抬头看他,又是一脸茫然。他道:「爸,是我,疆臣。」「啊,你来了。那一百万给你罗伯伯了没?」「给了……」父亲记着欠别人的债,不记得欠他的父爱。父亲耕耘菜蔬,他的心却荒芜,曾经栖息的小猫头鹰已离去,他空虚了,不知该为什么奋斗。他离开疗养院,前往「合鑫」,比平日晚了三十分钟抵达公司。踏进办公室时,员工都投以诧异的眼光,他泰然自若,点了几个人进办公室,包括罗妙靖。他一一交代工作内容,听完指示的人便离开,罗妙靖排在最后一个。「最近似乎有很多液晶屏幕报修?」华疆臣问,平和的态度一如对待前几个员工,他注意到她双眼浮肿,比平常更苍白,但他看她一眼便别开头,不和她的眼神接触。「几乎都是同一个型号的,我有做统计。」罗妙靖悄悄观察他,他脸色不佳,五官更显严酷,一切迹象都显示他没有睡好。「等等把记录给我,我要回报厂商。」他将小纸箱放在她面前。「这是你的东西。」「谢谢。」她不自在地抱起纸箱,想说点什么,他挥挥手。「没事了,你去忙吧。」他感觉她停顿了大约五秒,大眼一瞬也不瞬地凝望他,最后还是转身离开办公室。他将三包速溶咖啡粉倒入茶杯,走出去装满热水,回到办公室里,开始一天的工作。然后,在几天之内,全公司都知道陈志旭在追罗妙靖。她用脚趾想也知道散布消息的是谁,同事们免不了要亏他们俩几句,大家都是好意,热心地帮忙撮合,她表面上打哈哈,暗自不快。她不喜欢张扬私人感情,而且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这买下午逮着空档,陈志旭溜到维修部,跟她赔罪。「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你被大家开玩笑。」罗妙靖正在测试一台液晶屏幕。「算了,别在意。」「我还在纳闷,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我们出去吃饭,后来想起那天遇到店长和兔子,店长不是爱说八卦的人,我去问兔子,她承认是她说出去的,她以为这样会让我们……发展得更快。」「嗯,她不是有恶意。」她也不确定有没有恶意,但至少她越快和陈志旭凑一双,杜思颖就越安心,不怕她来抢华疆臣。「可是对你造成困扰,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整天被起哄会很烦。」见她一怔,他连忙解释。「我不是要抱怨,或者勉强你什么……」罗妙靖摇摇头。「可是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一起出去过几次而已,就算是一见钟情,也需要后续的培养啊。」「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我觉得你对我和对其他同事并没有不同,兔子说,这是因为……你还喜欢店长。」罗妙靖心头一震,脸色却沉下,同时,杜思颖的声音飙进维修部。「咦?陈志旭你真的跑来问呢?」大嗓门引来同事注目,杜思颖马上降低音量,快步走向陈志旭,低骂道:「你怎么这么呆,都叫你别说出去……」罗妙靖柔声道:「请你解释一下,你说我跟店长怎样是什么意思?」杜思颖狠狠白陈志旭一眼。「呢……我觉得,你和大家都处得很好,却对店长爱理不理……」「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有我喜欢他的结论?」「店长特别关心你,有活动都会想到你,而且从不对你生气……」「他关心每个员工,也想到每个员工,我不曾犯错,他干么要生气?」「你们眼神很少交会,几乎从不独处,像是故意避开对方似的……」「每天工作这么多,就算忙得碰不到面,有什么好奇怪?」「不,你们是故意避开对方!」杜思颖突然理直气壮。「你们假装不在乎对方,其实都在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你们故意表现得很冷淡,是因为不想被知道你们还在一起,所以店长一直没有交女朋友!」「这些全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罗妙靖轻柔地微笑。「如果你无法吸引男人的注意,就把错推给刚好和他共事的旧情人,那么你永远也得不到他。」杜思颖涨红脸。「你是说我没本事?」「我是给你忠告,你太会胡思乱想了,幸好这些话是被我听到,假如被店长知道了,他的反应会让你比现在更难堪一百倍。」杜思颖气得发抖,陈志旭劝阻她。「够了啦,兔子。」早知道她信誓旦旦的理论,原来证据这么薄弱,他也不会冲动地跑来问罗妙靖,真可耻。柜台边传来喊人的声音,罗妙靖起身。「我去工作。」她昂头挺胸走到柜台边,询问客人需要什么,脸色亲切,嗓音平和,心脏却在剧跳。杜思颖原来如此敏锐,她一一揪出疑点,只是串连不起来,变成没头没脑的笑话。这些小动作的意义唯有她与华疆臣才明白,他沉郁黑眸潜藏着依恋,她用讥诮的眼光接收,心情好时待他冷淡,心情坏时回以恶毒,然后在他提出她可以拒绝的要求时,她中邪似地永远赴约,让夜色渡她到他怀里,火热的激情摧毁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