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大清京师的御书房内,一对君臣也在谈论着这件事。
“翁师傅,你觉得此次和日本人谈判,结果如何?”
翁同龢略想了一下,道:“回皇上,臣以为,此次谈判,日本方面虽然一时失利,但并没有伤及根本,朝廷从东洋获取一点儿赔偿或许是可以的,但若是其他方面,恐怕很难达成协议。”
小皇帝听了微微一笑,起身踱步道:“哦,为什么呢?”
见小皇帝起身,翁同龢连忙跟上,边走边道:“臣知道皇上派恭亲王联络俄国人,但臣以为俄国人并不可靠,而且,以现在的局势,法国人必定会向着日本人,这两家一抵消,最终能不能成事儿,还是要看咱们自己的实力。北洋水师虽建成已久,但并不敷用,所以,臣以为难以迫使日本屈服。”
光绪突然停下脚步,意味深长的看了翁同龢一眼。
翁同龢不敢迎着光绪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去。
光绪随即一笑,道:“北洋水师虽筹建于数年前,但所费白银基本都用与港口建设和炮台等,所购兵舰仅有超勇、扬威两舰勉强可用,自然难以全面压制小鬼子。当然,翁师傅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能不能成事儿,最终还是要看自己的实力’。哼哼,这次虽然不能压服小日本儿,可总有一天,朕的靴子,会踏上富士山巅!”
小皇帝的豪言壮语,翁同龢倒没多少感触,但光绪前面几句话,他可是听明白了。小皇帝能为北洋水师说话,说明李鸿章现在在皇帝的心中,圣眷未衰,自己现在想要将其一杆子打倒,恐怕还早了点儿。
想到这里,翁同龢又提起另一件事:“皇上,前日御史陈启泰奏‘云南报销案’,户部已查实上下人等共贪墨银两十几万两,其中尤以龙继栋、孙家穆为甚,现二人已交刑部。涉案官员该如何惩处,不知皇上可有旨意。”
一提起贪污腐败,光绪就气不打一出来,“国家现在到处用钱,安徽、江西、浙江三省水灾,民不聊生。南边法国人虎视眈眈,东面有日本人,北面有俄国人,国家多事之秋,这帮人还吸血敲髓。他们不是贪钱么,传旨刑部,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抄家。左宗棠不是奏请南洋海防缺银子么?就让左宗棠安排干员办理,抄没的银子全部用于南洋水师!”
说完光绪看了翁同龢一眼,又道:“景廉和王文韶那边查的如何?”
景廉和王文韶曾分别署理过户部,因为‘云南报销’一案,御史洪良品参二人在案中受贿巨万,但二人都是当前朝中重臣,当然不能像那些小吏仓促立案,因此光绪命醇亲王和翁同龢二人详加询问,务必得到真凭实据之后,才能处理。
“回皇上,臣和王爷问了,但洪良品既无人证,亦无物证,不能指实。”
光绪冷笑道:“这不废话么,难道贪墨这事儿,还能留下人证物证等着你查?若是真没事儿,怎么给事中邓承修又参他?难道这些臣子没事干,觉得给自己树立一个枢臣为敌挺好玩儿?”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内快速踱起步来。
翁同龢在旁边看的直眼晕,想说些什么,又不敢打搅小皇帝的思路。这时光绪突然一顿,道“暂停二人的差事,通知他们,在每天的辰时到申时之间,到大理寺交代问题。记住,要他们将所有家产、田产、财物全部交代清楚,不得隐瞒。每一块田产什么时候购入,通过谁买的,买时价值几许等等等等,都需要详细的交代清楚,必须言之有物,若是交代不清的财产,一律充公。”
光绪快速地交代完毕,可累坏了一旁记录的小太监,他那能理解小皇帝‘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交代问题’的深厚用意,但好在旁边有个深霭为官之道的翁同龢,好歹领会了皇帝的深奥理论,赶紧出去办差去了。
刘永福回到家中已经是戌时了。这两年法国人闹得厉害,尤其是近期,大军频繁调动,似乎又有北上的意向。黑旗军受越南国王所托总领三宣防务,这些日子,刘永福为了应对法国人,四处招兵买马、安排军务,也实在是忙的不可开交。
正准备回自己的卧房,冷不丁儿看到一侧的厢房还有灯光亮着,刘永福一笑,知道自己宝贝儿子还没睡,也就不着急回去了,信步来到儿子的房间。
推门进去,就看到窗边的桌子上一个俊俏的少年正在拿着鹅毛笔画着什么。
少年的面前放着一个特殊的大烛台非常有特点,在三只大蜡烛的后面,还插着一块儿镀银的金属板,金属板略有弧度,正好在烛台后面形成一个半包围,将蜡烛的光线全部反射到前面的桌面上。
顺着灯光看去,这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可能是常年生活在军中的缘故,身体显得比较健壮,只是皮肤略黑,正是刘永福的二儿子刘少卿。
刘永福本来还有一个长子,但是在同治年间和清军的战斗中失散了。当时清军攻过来,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还在家中来不及转移。到了越南后,刘永福又在当地找了一个越南姑娘再次成亲,之后就有了这个儿子。
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使得长子和前妻都失陷乱军之中,刘永福将对妻、子的愧疚几乎都转嫁到了眼前的这个小儿子身上,对他可谓是宠溺非常。偏偏这个儿子也是乖巧伶俐,而且从小就表现得异于常人的聪慧,什么字词诗赋、四书五经不说过目不忘吧,起码也是看个两三遍就能背下来。但就有一点儿不好,总有些奇思怪想,比如做的这个烛台,说是为了保护视力,不得近视眼。
听到有人进来,少年连忙抬起头来,看到是父亲,展颜一笑道:“是父亲大人,这么晚了,找孩儿有事么?”
刘永福笑着上前摸摸孩子的脸颊,“刚从营中回来,看到你屋中还亮着灯,过来看看。”随即拿起桌上的纸张。
“这是在画什么?”
“回父亲,之前清廷不是送来一批枪支武器么,孩儿看了看,觉得还有改进的空间,所以想着怎么能够重新设计一下,让这步枪能够更好用。”
刘永福没念过什么书,虽然听不太懂儿子说的‘空间’啊、‘设计’啊什么的,但意思还是能够明白的,又看了看手中的图纸,也看不懂,只好转过头来问儿子:“能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