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上作为皇上,本身不守“历代礼法”,理应送孝庄太后回关外,和太宗皇帝合葬……
慷慨激昂的一大通话,皇上冷笑,按下杀心。回来乾清宫,强撑的一口气松下来,回忆往事,回忆他的祖母,越回忆越伤心……眼泪不知不觉出来……
太后娘娘等人都担心皇上,可是事情牵扯到孝庄太后该葬到哪里的事儿,除了那么几个不怕死的汉家保守派大臣,其他人,就是不怕死,也不敢说话。
弘晙跟着额涅紧急进宫,他额涅什么也不敢说只让他好好陪着皇上,弘晙迷迷糊糊的,可是玛法哭得太伤心了,弘晙也非常伤心。
伤心的弘晙阿哥不光陪着玛法哭,还学着他玛法日常抱他的动作抱着玛法,“玛法不哭,玛法不哭,玛法弘晙聪明啊,玛法弘晙帮玛法。”
“玛法不哭啊。”
皇上抱着乖孙孙,老泪纵横。
皇上作为一个皇帝,文治武功的皇帝,大形势一直看得明白,可他也不想丢了祖宗去做“汉人”。皇上想兼顾,既保留满洲人的传统,又能“满汉一家”“满蒙一家”,小心翼翼地维持一种平衡。
可是皇上也是一个平凡人,他的祖母,孝庄太后的下葬之事,就是他心上的一个大疤,一个他感觉自己无力完成,打算留给下一代继承人完成的事儿。
可是这件大疤,被血淋淋地揭开,还牵扯到满人出身“蛮夷”,不守礼法要学“脏烂”的汉唐之风等等之事,他好似还站在“无理”的一方,什么也不能说。
皇上如何能不伤心?他的祖母,那么坎坷的一辈子,作为本朝太后本应风光大葬,却要在去后承受这些非议,还有民间的那些“野史传说”,皇上如何不知道?
“玛法不哭啊。玛法告诉弘晙啊,弘晙帮玛法。”弘晙阿哥眼见玛法沉浸在伤心里,哭得无声无息,不像他每次哭都是大声地哭,弘晙害怕,也着急得来。
伸袖子一抹眼泪,弘晙阿哥的眼里冒出杀气,“玛法,玛法,你告诉弘晙啊。谁欺负玛法,弘晙去打他。”
“玛法不哭啊,玛法--玛法--”
一声声急切的呼唤,皇上堪堪回神,颤抖着手摸着他的脸,轻轻说道:“净说傻话。玛法是皇上,谁能欺负玛法?”
“玛法不哭啊。”玛法开口了,弘晙大为欢喜,拿过一边准备好的热毛巾,仔细地给玛法擦眼泪,“玛法不哭,玛法告诉弘晙。”
“玛法是这个世界的皇上,没人欺负玛法,那是天外的人欺负玛法?弘晙也去打他们。”
弘晙阿哥的语气也是杀气腾腾,皇上再大的伤心也被转移注意力。
“什么天外的人,又说傻话。”
“玛法就是一时伤心。这人啊,年龄大了,就和年龄小的时候,特别容易动感情。”
“那玛法,动了什么感情?”弘晙阿哥表示他不是好哄的,要追问到底。
额涅什么也不敢说,写信问阿玛来不及,弘晙只有问玛法。
弘晙阿哥目光炯炯,打定主意一定要知道。
亲玛法无可奈何,此时此刻,他也确实需要有个人听听他说说话,而他的乖孙孙,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冬日的上午,外头天寒地冻,乾清宫偏殿里,暖意融融。皇上和乖孙孙盘膝坐在地毯上,缓缓讲述他祖母的事儿。
“……先皇驾崩,玛法那时候才八岁,玛法害怕,伤心,可玛法的祖母,她更伤心,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却还强撑起来为玛法操心劳累……”
“后来玛法长大,满心以为可以多孝顺祖母几年,哪知道国家家事不平……玛法的祖母临终之时,留下遗命。”
“太宗入土安灵已经很久了,就不要打扰,我又心中挂念你的父亲,等我死后,就在孝陵附近,随便找个地方把我安葬了吧。”这是孝庄太后临终之时最后一个心愿,也是唯一的一个,皇上如何能不答应?
孝陵始建于先皇年间,其中最为尊贵的地方建造先皇的孝陵。如果将先皇的生母孝庄皇后的陵墓也放在孝陵之中,按辈分说不过去。
而且,按照礼制,妻子合葬丈夫,才是礼制,才是一生圆满的归宿。
但是孝庄太后嘱托皇上,不要将她葬在自己丈夫的陵寝内,只要将她葬在顺治帝孝陵附近。
孝顺的皇上自然不愿意忤逆祖母的遗愿,面对亲祖母无陵可葬的情况,皇上只得暂时先在孝陵附近修建一座暂安奉殿,用以暂时置放孝庄太后的灵柩。
这一放,就放到现在。
…………
长长的一个故事讲完,当然,皇上只讲了乖孙孙能听的。
弘晙阿哥安静地做一个完美的倾听者,却是越听越糊涂,眨巴大眼睛望着亲玛法,实在想问出来。
亲玛法心情好了很多,大度地表示,“问。”
“玛法,玛法的祖母想要靠近先皇安葬,怎么‘于礼不合’?”
“关外那么远,关外的太宗皇帝身边已经有那么多人陪着,陵墓已经封闭,玛法的祖母为何还要应该去关外?这是这么礼制?妻子必须和丈夫安葬在一起?”
玛法让问,弘晙阿哥就呱呱呱地问出来,一点儿也不谦让,“玛法的祖母更喜欢先帝,更喜欢玛法,想陪着先帝的身边,想留在关内陪着玛法,我们把孝陵改建啊,不能改建,就扩建。”